崇祯八年十一月十二日,夜,蕲州城北二十里,秦翼明部官军营地。
营地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篝火,川兵们围着火堆休息,哨骑在营地外围警惕地游弋。
作为大军的先锋,秦翼明知道责任重大,白日里他已派多股哨探靠近蕲州城,确认流寇仍在城内攻打内城,并没有撤离的迹象,这让他安心了许多,只待明日部院主力抵达,便可合围蕲州。
就在亥时左右,营地西侧突然传来一阵喧哗,紧接着是一阵兵器碰撞和低沉的呵斥声,秦翼明立刻被惊动,抓起佩剑走出大帐:“何事喧哗?”
一名哨骑队官急匆匆跑来,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:“协台!
协台!
大喜啊!
我们……我们在西边树林里撞见一伙形迹可疑的人,盘查之下,他们……他们自称是荆王千岁!”
“什么?”
秦翼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荆王?!
你确定?!”
“千真万确!
虽然衣衫有些狼狈,但气度不凡,还有王府的印信为证!
身边跟着两位郡王,还有世子、郡主若干,护卫不过十余人!”
秦翼明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也算救驾之功啊,然后立刻说道:“快!
快带我去!
不得无礼!”
他一边整理自己的甲胄,一边快步跟随哨骑向营地边缘走去。
在一片被火把照亮的空地上,秦翼明看到了那伙逃难的贵人,其中一人约莫三十岁年纪,面色苍白,眼神中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,身上的锦袍沾满了泥污,甚至被树枝划破了几处,但依旧能看出料子的华贵。
他身旁站着两个年纪稍轻、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男子,想必就是他的弟弟永新王和永兴王,还有一个半大的少年紧紧拉着他的衣袖,应是世子,另有几个年轻女子蜷缩在一起,低声啜泣,正是郡主们。
他们周围,是十几个同样狼狈不堪、手持兵刃却面露疲态的王府护卫和两个太监。
秦翼明虽未亲眼见过荆王,但看这气派和印信,心中已信了八九分,他不敢怠慢,连忙上前,单膝跪地,抱拳行礼,声音洪亮而恭敬:“末将右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署湖广副总兵秦翼明,参见荆王千岁!
千岁受惊了!
末将护驾来迟,罪该万死!”
荆王朱慈烟看到一身戎装、将领打扮的秦翼明,以及周围明显是官军的军士,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,几乎要瘫软在地,被身旁的郡王扶住。
他长长舒了一口气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沙哑:“秦……秦协台请起!
快快请起!
能遇到将军,本……本王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他激动得一时语塞。
这时,朱慈烟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两声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他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窘迫,逃亡一天,滴水未进,粒米未沾,早已饥肠辘辘。
秦翼明还挺机灵,立刻反应过来,转身对亲兵喝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!
快取食物和热水来!
要热乎的!”
很快,亲兵端来了军中常备的干粮——几张粗糙的面饼,一碟酱菜,还有几碗热开水。
若在平日,这等粗劣食物连荆王府下人都未必看得上,但此刻,饿极了的朱慈烟也顾不得许多,接过面饼,就着酱菜,大口吃了起来,甚至连掉在衣袖上的饼渣都下意识地捡起来塞进嘴里。
两位郡王和世子也是如此,吃得颇为香甜,几位郡主起初还有些犹豫,但在饥饿驱使下,也小口小口地吃着饼,喝着热水。
看着这群平日里养尊处优、锦衣玉食的天潢贵胄,如今狼狈地啃食着军汉的干粮,秦翼明心中也是感慨万千,但他面上丝毫不露,只是恭敬地侍立一旁。
待朱慈烟稍微填饱肚子,精神恢复了一些,秦翼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千岁,不知城中情形……”
朱慈烟放下水碗,长叹一声,脸上露出悲戚和后怕之色:“一个时辰前听城里逃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