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腊八就是年,各地方政府也开始正式进入年尾税收盘点账目阶段。其实早在入冬开始,地方税务官员便开始陆陆续续盘点账目,待到腊八以后,各个郡县的账目会纷纷送到刺史府上由刺史盖章封存。
封存好的账目会跟当年的税收飞钱分开送往长安,由户部统一盘点,最后会呈到皇帝面前。
按照往年惯例,益州每年的税收都名列前茅,也正因此,朝廷一直对益州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直到年初陈正礼惨死家中,当时还是太子的玄宗皇帝大怒,益州之事才彻底被抬到明面上来。
只是当时太上皇还当政,太子不好越庖代俎横生枝节,因此才将此事一拖再拖。年中太上皇退位,玄宗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暗中差使范阳节度使裴伷先彻查此案。
之所以把这件棘手的事给裴伷先,一是因为爱重,否则也不会在裴炎平反后将他召回朝中任职。二是益州与王毛仲关系密切,若是此事让长安的官员去办,很难保证不被王毛仲知晓届时很有可能功亏一篑。
玄宗在太子位时对王毛仲极为器重,但随着太子权力越来越大,王毛仲的权力也渐渐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,这让玄宗皇帝隐隐生出些许心思。以至于后来玄宗开始扶持高力士,以此平衡王毛仲在朝中地位。
后面启用裴伷先,其中自然也有权衡利弊的考量。裴家树大根深,裴炎死后,裴家人一直韬光养晦,如今玄宗登基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,裴家自然是最好的刀。
陈正礼的死是让玄宗决定启用裴家的契机,同时也让他下定决心矫正益州贪墨之风,将益州彻底掌握在皇权下。换句话说,这是玄宗皇帝登基后火速挥出的第一刀。
而作为玄宗皇帝刀俎下的鱼肉,汪兵此时此刻正在书房内大发雷霆,满桌的账册被扫落在地,面前的汪盛和曹正淳大气也不敢喘,只默默捏紧拳头,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。
“人呢?”
沉默了良久,汪兵终于抬头看向汪盛和曹正淳。
汪盛看了一眼曹正淳,仿佛终于抓到了他的一丝把柄,幸灾乐祸地说:“曹大人,我也想知道,金振图人呢?”
曹正淳抿了抿唇,抬头看着汪兵说:“属下已经派人安排他回百济了。”
汪兵眸色微沉,怒道:“妇人之仁。”
一旁的汪盛连忙附和:“依我看,你就应该把那百济人杀了一了百了,如今他的身份已经暴露,若是真让谢必安找到他,咱们此前谋划的一切不都白费功夫了?”
为了设下这一局,他们连刘贤都丢出来了,结果竟然还是出了纰漏,让谢必安钻了空子,这怎么能不让汪兵愤怒?
“我已经派人在城中全面追杀谢必安,绝不会让他……”
“呵,谭武的人都没能在城外抓住他,他现在进了城,全益州城这么大,你怎么确定你就能找到他?”汪盛冷笑着打断曹正淳的话。
曹正淳脸色阴沉,目光阴阴地看着汪盛说:“那你公子之见,应该如何?”
仿佛就是在等这句话,汪盛双眸骤然一亮,阴仄仄地说:“依我看,斩草要除根,谢必安要死,百济人也不能活,还有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扭头看向坐在桌案后一声不发的汪兵,小心翼翼地说,“刘贤不能留了。”
弃车保帅,这本来也是他们局中的一环。很明显谢必安是奔着抚远号和官盐走私一事来的,现如今刘贤既然已经被推出去,那么不管最后能不能把谢必安拉下马,刘贤都只有一个死字。
汪兵慢悠悠抬起头,目光略过汪盛看向曹正淳:“你的意思呢?”
曹正淳微微垂眸,说道:“属下觉得,刘贤确实不能留了。”
“那好。”汪兵点头说,“这件事便由你去办。下去吧!”
“是。”
曹正淳转身离开书房。
待确定曹正淳已经走远,汪盛才忧心忡忡地走到桌案前,看着汪兵说:“爹,姓曹的怕是已经暴露了。谢必安既然知道了百济人的存在,怕是不会放过曹正淳。”
汪兵起身走到窗边,推开窗,肃冷的空气瞬间裹挟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