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迎上道人的目光,她脸上血色霎时褪尽,眼中闪过极度的震惊、难以言喻的复杂、一丝深埋的遗憾,最终尽数化为彻底的疏离与客套。
她迅别开目光,转而看向丈夫,极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,甚至挤出一丝微笑:“夫君,既然这位道长如此喜欢咱家的馄饨,便让与道长吧。
十两银子,够咱们家好些时日的嚼用了。”
“娘子!
这怎么行?”
韩二郎对那锭银子视若无睹,甚至看都未看一眼,断然拒绝,语气异常坚决,“这馄饨是我特意给你留的!
你脾胃虚弱,若不按时吃饭,夜里又要胃痛难眠!
我说不卖就不卖!
莫说是十两,便是百两、千两,也不卖!”
那玄袍道人闻听此言,又见女子竟对自己如此冷淡避让,而对那粗鄙摊贩却维护有加,眼中倏地掠过一丝极度危险的暴戾之气。
说时迟那时快,众人只觉眼前一花,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,便听得“砰”
的一声闷响,伴随着一声痛呼。
韩二郎偌大一个身子,竟如断线风筝般倒飞了出去,重重撞在身后丈余远的墙壁上,又软软滑落在地,张口便喷出一股鲜血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。
“夫君!”
女子吓得魂飞魄散,惊叫一声,扑了过去。
张陵站在原地,身形未曾移动分毫,只是冷冷地看着,嘴角噙着一丝残酷的冷笑。
女子扶住丈夫,察看他伤势,见他吐血,心痛如绞,猛地抬起头,怒视道人,声音却异常尖锐:“张陵!
你……你便是这般报恩的吗?!
当年若不是我一碗薄粥……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我说过要报恩了吗?”
正一掌教张陵见这女子终于肯正眼看他,他周身的冷厉之气诡异地收敛了些,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、似笑非笑的神情,轻佻地打断了她的话。
“你……你想怎么样?!”
女子被他这无赖态度气得浑身颤,厉声质问。
“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?”
张陵目光灼灼,依旧死死盯着女子,但周身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,却毫不掩饰地再次锁定了倒在地上的韩二郎,“我、要、买、这、馄、饨。”
“你……你混蛋!”
女子被他这步步紧逼、蛮不讲理的态度彻底激怒,再也维持不住温婉形象,脱口大骂。
张陵似乎被这声骂震了一下,微微一怔,旋即稳住心神,但那伪装出的玩世不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他猛地踏前一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与不甘,死死盯着女子,厉声质问:“文英!
当年一粥之恩,救困之德,我张陵铭记于心,片刻不敢或忘!
我当时在你家柴房过誓,待我大道有成,定然下山寻你,许你一世荣华,报你深恩!
可你……你为什么……为什么偏偏要嫁给这么一个废物?!
为什么?!”
他声音越来越大,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,引得周围远远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。
“你给我住口!”
文英猛地站直身体,尽管脸色苍白,身体微颤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,掷地有声地打断他,“张陵,请你自重!
往事已矣,休要再提!
我如今已嫁为人妇,过得很好,很知足!
吾乃韩文氏!
韩文氏英!”
“哈哈哈!
好!
好一个韩文氏英!
好!
好得很呐!”
张陵闻言,先是一愣,继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,仰天狂笑起来,笑声中却充满了悲愤与不甘,“好个韩文氏英!
既然你执意如此……”
张陵笑声戛然而止,眼中杀机大盛,周身道袍无风自动,猎猎作响,那股可怕的杀气再次凝聚,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倚墙吐血、艰难喘息的韩二郎,作势便要再下杀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