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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刻虽已近收摊,但那口大锅里翻滚的高汤仍是香气扑鼻,引人垂涎。
想来这后生做的馄饨味道定是不差,是以生意颇好。
只听白糯指着那竹匾里的八只馄饨,疑惑地问道:“掌柜的,你这明明还有八个没下锅的馄饨,怎么就不能卖给我呢?我饿得很,愿意多出钱!”
那摊主闻言,抬起黝黑的脸庞,憨厚地笑了笑,手上擦拭的动作却没停,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:“对不住啊姑娘。
这八个馄饨是特意留出来给我家娘子的,不卖。
她呀……嘿嘿,出身大户人家,自小没沾过阳春水,可不会做饭呢。
每日晌午收摊前,必定要给她留上一碗,回家下给她吃,雷打不动。”
他话虽是解释,但那眉梢眼角洋溢着的幸福与满足,却是掩也掩不住。
这话刚说完,他身后几个尚未离开的老主顾、相熟的船工听了,便有人出声打趣。
只见一个赤着膊、浑身古铜色肌肤的老船工呷了口粗茶,笑道:“韩二郎,你可是捡着宝喽!
你那娘子,可是咱们华亭县数得着的俊俏知礼的姑娘!
若不是前些年她家道中落,遭了大难,哪轮得到你小子娶回家去,真是便宜了你!”
韩二郎听了,也不恼,只是摸着后脑勺,嘿嘿憨笑,脸上尽是得意。
另一个蹲在路边石阶上的老汉,眯着眼接话道:“韩小子呀,不是张大爷说你,如今这世道,人心不古。
咱们华亭一天一个样,有钱的豪商巨贾如同过江之鲫,你可得多长个心眼,把你那如花似玉的娘子看紧喽!
可别一个不留神,吃了大亏,到时哭都找不着调儿!”
“张大爷!”
韩二郎一直挂在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,他扭过头,对着那老汉怒目而视,语气也硬了几分,“您老莫要胡说!
我家娘子知书达理,最是重情重义,绝非那等嫌贫爱富、水性杨花之人!
她既嫁了我,便生生世世都是我韩家的人!
这等话,休要再提,平白辱没了她!”
一旁一个蹲墙根看热闹的闲汉,似乎与这韩二郎不甚对付,闻言嗤笑一声,阴阳怪气地道:“嘿!
我说韩二,你别不识好歹!
张大爷那是提醒你!
别忘了,想当年江南大水后又连着大旱,咱们华亭饿殍遍野!
你家娘子那时心善,开棚施粥,可是救助过不少过往的落难之人,其中可不乏些精壮汉子!
这些人当时哪个不是感恩戴德,赌咒誓说日后达了,定要回来报答这活命之恩?”
那闲汉顿了顿,瞥了一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韩二郎,继续道:“后来你家娘子家道败落,困顿不堪之时,有多少穿着绫罗绸缎的商人寻上门来,你自己心里没数?
哦,对了,听说当初受她恩惠最重、长得最俊俏的小子,被人带上山去当了道士,如今可是不得了喽。
听说成了朝廷钦封的紫衣真人了呢!
你还当没事人呢?”
闲汉越说越起劲,站起身,指着韩二郎的鼻子:“你娘子今年得有三十有二了吧?这般年纪才嫁给你这么个卖馄饨的穷小子,她图你什么?图你每日里一身烟火油渍?图你长得黑?图你这馄饨摊子能大财?醒醒吧你!”
“你……你混账!
休要在此污言秽语,侮辱我娘子清白!”
韩二郎最是敬爱妻子,听不得旁人这般诋毁,当即气得满脸通红,额上青筋暴起,一把抄起手边那根光滑的擀面杖,便要冲过去与那闲汉拼命。
恰在此时,一声轻柔却带着焦急的轻唤自人群外响起:“夫君!
莫要冲动生事!”
众人闻声望去,只见一个身着半旧不新但浆洗得十分干净的藕色襦裙的女子,正快步分开人群走来。
这女子约莫三十上下年纪,荆钗布裙,不施脂粉,容貌算不得极美,但肌肤白皙,眉眼温婉,行走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,与这嘈杂市井显得格格不入,却又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