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斯王宫时,正值初冬,尼罗河的水位渐渐降了下来,河岸上的芦苇泛着浅黄,像给河流镶了层边。内侍官阿蒙霍特普捧着镶金的木匣,穿过王宫的走廊——走廊两侧的壁画上,画着法老狩猎、祭祀的场景,色彩依旧鲜艳,仿佛昨日才画成。他脚步轻快,心里想着:这枚来自北方的琥珀,定能让法老满意。
王宫的工匠坊设在西侧,靠近尼罗河,坊内飘着檀香和青铜的气息。工匠内菲勒正坐在桐木案前,打磨一块黄金——他要为王后打造一支发簪,簪头要刻上莲花纹,莲花的中心镶嵌一颗绿松石。听见脚步声,他抬起头,看见阿蒙霍特普走进来,手里捧着木匣,脸上带着笑意。
“内菲勒,法老有旨。”阿蒙霍特普打开木匣,琥珀的光立刻漫出来,落在内菲勒的黄金上,像给黄金镀了层蜜色。内菲勒放下手里的工具,小心翼翼地接过琥珀,指尖触到的瞬间,他忽然屏住了呼吸——这琥珀比他见过的任何宝石都特别,暖黄色的质地里,藏着一粒细沙,像藏着一段远方的故事,阳光穿过它时,会折射出温柔的光,不像钻石那样刺眼,也不像翡翠那样清冷。
“法老说,要用这琥珀打造一枚黄金戒指,”阿蒙霍特普的声音带着严肃,“戒指的底座要用纯金,刻上荷鲁斯之眼,保佑法老永生;琥珀要镶嵌在中央,大小要正好,不能有一丝缝隙。三个月后,要送到法老的寝殿,不能延误。”内菲勒点点头,把琥珀放在案上的绢帕上,心里已经开始构思戒指的样式——荷鲁斯之眼要刻得精致,眼尾的线条要流畅,琥珀的镶嵌槽要精准,既不能太紧把琥珀压裂,也不能太松让琥珀晃动。
接下来的几日,内菲勒几乎住在了工匠坊。他先找来一块纯金,放在火里熔炼——青铜炉里的火焰舔着黄金,黄金慢慢变成液态,像熔化的阳光,散发出灼热的气息。他把液态黄金倒进模具里,模具是用滑石做的,里面刻着戒指的雏形。等黄金冷却后,他取出戒指底座,开始用青铜刻刀细细打磨——先把底座的边缘磨得光滑,再在正面刻荷鲁斯之眼。刻刀划过黄金的声音,像蝉翼擦过树叶,细微却清晰,内菲勒的眼睛盯着刀尖,连呼吸都放得很轻,生怕一不小心刻错了线条。
刻好荷鲁斯之眼后,内菲勒开始琢磨琥珀的镶嵌槽。他用极细的青铜针,在戒指底座的中央慢慢挖槽——琥珀的硬度不高,槽的深度和宽度必须刚刚好。他每隔一会儿,就把琥珀放在槽上比对,看是否合适。有一次,他不小心挖深了一点,槽的边缘出现了一道细痕,他立刻停下来,用细砂纸轻轻打磨,磨了整整一个时辰,才把细痕磨掉。
阿蒙霍特普来查看进度时,内菲勒正拿着琥珀,往镶嵌槽里比划。“怎么样了?”阿蒙霍特普问。内菲勒把戒指底座和琥珀递给他:“荷鲁斯之眼已经刻好,镶嵌槽也快完成了,再过几日,就能把琥珀镶进去,然后打磨抛光。”阿蒙霍特普看着戒指上的荷鲁斯之眼,线条流畅,眼神威严,又看了看琥珀,暖光映在黄金上,美得让人惊叹。“做得好,”他拍了拍内菲勒的肩膀,“法老定会满意的。”
内菲勒望着阿蒙霍特普离开的背影,又拿起琥珀——阳光从工坊的窗子里照进来,落在琥珀上,内里的细沙仿佛在轻轻跳动。他忽然觉得,这枚琥珀不仅仅是一块宝石,它是从北方来的信使,带着波罗的海的风、地中海的浪、沙漠的星,来到埃及,要与黄金结合,成为法老永生的信物。而他,就是这场跨越山海的相遇的见证者,用自己的刻刀,把远方的故事,刻进黄金与琥珀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