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西烽烟:王翦破齐记
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麻布,缓缓覆盖在济水西岸的平原上。
刚被秦军攻占的平阴城头,残破的齐军旗帜歪歪斜斜挂在垛口,风一吹便出“哗啦”
的裂帛声,像是在低声啜泣。
城楼下,秦军士卒正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,甲胄上的血污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里泛着暗褐的光,唯有腰间的秦剑依旧雪亮——那是商鞅变法后,秦国工匠用最上乘的生铁锻造的利器,此刻正映着渐暗的天色,沉默地宣告着胜利者的威严。
王翦勒住缰绳,胯下的乌骓马打了个响鼻,蹄子在城门前的青石板上轻轻刨了两下。
他抬手摘掉头盔,露出满是风霜的脸,鬓角的白在暮色中格外显眼。
这位年近五旬的秦将,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,目光扫过城内外的秦军营地,最终落在远处连绵的山峦上——那里是通往齐国都城临淄的方向,也是他接下来要布下的棋局的关键。
“将军,平阴、卢城两城已清点完毕。”
副将蒙武策马上前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,“斩获齐军三千余级,俘虏两千人,缴获粮草五万石。
只是……”
他顿了顿,语气稍缓,“齐军守将拼死抵抗,我军也折损了八百弟兄。”
王翦微微颔,手指在马鞍的铜饰上轻轻敲击:“伤亡在所难免。
传令下去,战死士卒按秦律厚葬,家属抚恤金加倍;俘虏中若有精通农事、冶炼者,可编入后方营地,其余愿归乡者,放口粮遣返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切记,不得劫掠城中百姓,违令者,军法处置。”
蒙武拱手应下,心中暗自叹服。
自跟随王翦出征以来,这位将军总能在大胜之后保持清醒——他不像其他将领那般纵容士卒抢掠,反而对占领地的百姓格外体恤。
起初蒙武不解,直到某次战后,当地百姓主动为秦军指引齐军埋伏的路线,他才明白,王翦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城池,而是让齐国的土地真正臣服于秦国。
夜色渐浓,秦军大营里燃起了篝火,橘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帐篷上的黑色“秦”
字。
王翦的中军大帐内,一盏青铜灯被挑得极亮,照亮了悬挂在帐壁上的齐国地图。
地图上,临淄城被圈了个红圈,旁边用墨笔标注着齐军主力的布防——那是斥候刚刚送来的情报,齐威王已任命宗室大臣田婴为将,率领五万大军驰援济西,此刻正驻扎在平阴以东的东阿城。
“五万大军……田婴倒是舍得下本钱。”
王翦手指在地图上划过,指腹摩挲着临淄与东阿之间的一片山林,那里有一条细细的墨线,标注着“琅邪粮道”
——那是齐国向东阿守军运送粮草的必经之路,也是他眼中的破局关键。
蒙武凑上前,顺着王翦的手指看去:“将军是想……袭扰粮道?”
“不止是袭扰。”
王翦抬眼,目光落在蒙武身上,“田婴此人,老成持重却过于谨慎。
他知道我军刚占两城,必定以为我们会乘胜东进,攻打东阿。
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,摆出要直取临淄的架势,你说,田婴会如何应对?”
蒙武眼睛一亮:“田婴必不敢坐视临淄遇险!
他定会率军回援,届时东阿城防空虚,我们便可……”
“不。”
王翦摇头,打断了他的话,“田婴不会轻易放弃东阿。
他会分兵——留一部分兵力守东阿,主力则回援临淄。
但这样一来,他的兵力便被分散,尾不能相顾。
而我们真正的目标,是琅邪粮道。”
他指尖重重落在“琅邪粮道”
四个字上,“只要烧毁齐军的粮草,东阿守军不战自乱,回援临淄的田婴主力也会因无粮而溃。
这便是‘声东击西’之策。”
青铜灯的火苗轻轻晃动,映着王翦沉稳的脸。
蒙武看着地图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