愁苦而终穷”(《离骚》),与孔子的 “衰矣” 之叹一样,充满了理想与现实的冲突。杜甫青年时 “放荡齐赵间,裘马颇清狂”,怀着 “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” 的抱负,安史之乱后却 “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”,在《登高》中写下 “艰难苦恨繁霜鬓,潦倒新停浊酒杯”,同样在衰老与挫折中咀嚼着理想的苦涩。
但孔子的伟大在于,他在双重感慨中找到了新的力量。返鲁后,他不再执着于 “得君行道”,而是将精力放在 “传道授业” 上。《史记?孔子世家》记载 “孔子以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乐》教,弟子盖三千焉,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”,课堂就设在阙里的居所,学生们自带干粮来听课,“孔子讲诵弦歌不衰”。有一次,子路问:“夫子为何不再求仕?” 孔子指着围坐听讲的弟子们说:“这些人,就是未来的希望啊。”(《孔子家语?贤君》)这种转变,让 “衰矣” 的叹息里生出了 “薪火相传” 的暖意,就像深秋的松柏,虽然枝叶凋零,却把养分输给了深埋地下的根须。
五、周公之梦的历史回响
战国的烽烟中,孟子接过了孔子的 “周公之梦”。他虽未梦见周公,却 “言必称尧舜”,而尧舜的理想正是通过周公的礼乐得以延续。孟子见梁惠王时,用 “五亩之宅,树之以桑,五十者可以衣帛矣;鸡豚狗彘之畜,无失其时,七十者可以食肉矣;百亩之田,勿夺其时,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”(《孟子?梁惠王上》)描绘仁政蓝图,这正是对周公 “敬德保民” 理念的具体化。面对 “天下方务于合从连衡,以攻伐为贤” 的现实,孟子依然宣称 “如欲平治天下,当今之世,舍我其谁也”(《孟子?公孙丑下》),这份锐气虽与孔子晚年的沉静不同,却同样源于对周公理想的坚守 —— 就像接力赛中,年轻选手带着接力棒奋力冲刺,而年长的选手则在旁指引方向。
汉代的董仲舒,用 “天人感应” 为周公之礼披上神圣外衣。他在 “举贤良对策” 中说 “道者,所繇适于治之路也,仁义礼乐皆其具也”,认为周公制礼作乐是 “奉天承运” 的结果。为了让汉武帝接受 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,他将周礼与阴阳五行结合,提出 “王者必改正朔,易服色,制礼乐,一统于天下”(《春秋繁露?三代改制质文》),把周公的 “德治” 转化为 “天治”—— 天子若遵循周礼,则天降祥瑞;若违背,则灾异频发。这种改造虽有附会之处,却让孔子的 “梦周” 理想通过国家意志得以推行:太学讲授周公礼乐,选官以通晓经学为准,连皇帝的诏书都常引用《尚书?周书》的语句,周公的形象从孔子的梦中走进了汉代的朝堂。
宋代的朱熹,在注释中让周公与孔子对话。他在《论语集注》中解读 “不复梦见周公” 时说:“孔子盛时,志欲行周公之道,故梦寐之间,如或见之。至其老而不能行也,则无复是梦矣,故因此而自叹其衰之甚也。” 他认为孔子的 “梦” 与 “无梦”,本质是 “行道” 与 “不能行道” 的外在表现。为了让周公之礼在宋代复活,朱熹编纂《家礼》,将 “冠婚丧祭” 等周礼简化为民间可操作的仪节;主持白鹿洞书院时,以 “博学之,审问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笃行之” 为学规,鼓励学子 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(张载语)。在朱熹的努力下,周公的礼乐不再是博物馆里的古董,而成为士大夫修身齐家的日常实践,孔子的 “梦周” 理想通过理学获得了新的生命力。
明代的王阳明,在龙场驿的寒夜里续接了周公之梦。被贬龙场时,他 “处困约,精思力践,以求诸心”(《明史?王守仁传》),一天夜里 “忽悟格物致知之旨,寤寐中若有人语之者”,这个 “悟” 与孔子的 “梦见周公” 有着精神上的共鸣 —— 都是理想在困顿中的觉醒。王阳明认为 “心即理”,周公的礼乐不在外在的仪节,而在每个人的 “良知” 中,“致良知” 就是对周公之礼的最好践行。他平定宁王之乱后,不居功自傲,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