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城监狱的放风区,高墙投下的阴影随着日头西斜而缓慢移动,像一只无形的手,丈量着被禁锢的时间。
连日来,关于部队、关于新城场站、关于油料股和导航连的零星话题,如同暗流,在犯人中悄然涌动,搅动着各自心底那片复杂的水域。
这天放风,气氛格外沉闷。
连绵的阴雨刚停,地上还有些湿滑,空气中弥漫着土腥味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。
魏(新城场站油料股)大概是觉得前几天被马文平和危暐挤兑得有些憋屈,又或是单纯的无聊,凑到了看起来比较“面善”
的程俊杰(湖北)身边,没话找话:
“哎,俊杰,你说当年咱们在场站,要是能换个岗位多好。
比如去个汽车连,还能学门手艺,不比整天闻油味儿强?”
他这话看似抱怨,实则还是想引出自己那点“光辉历史”
。
程俊杰正望着高墙外的天空出神,闻言懒懒地瞥了他一眼,没搭腔。
他对魏这种近乎愚蠢的虚荣早已麻木。
不远处的马文平(内蒙古)耳朵尖,听到了,立刻阴恻恻地插话:“老魏,你就知足吧。
油料股好歹是实权部门,哪像我们,累死累活也没人看得见。”
他这话明褒暗贬,目光却瞟向另一侧正试图与曹荣荣(上海)搭话的危暐(vcd),意图明显——挑事儿。
危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。
他最近因为武京伟被严管而少了些顾忌,那股子因家庭背景带来的优越感又冒了头。
他撇下曹荣荣,踱步过来,用那种刻意拿捏的、带着点儿南方口音的腔调说:“马文平同志,你这话说得就不全面了。
岗位的重要性,不能只看表面权力。
就像导航连,不显山不露水,但关系到飞行安全,是空中生命线。
这种责任和技术的含金量,不是简单用‘权’来衡量的。”
他又开始了他那套“技术至上”
的理论,试图在精神上碾压这些“粗鄙”
的同行。
曹荣荣轻轻皱了皱眉,走开了一些,她不喜欢这种充满比较和贬低的谈话。
魏被危暐这套文绉绉的话绕得有点晕,但听出了对方瞧不起油料股的意思,梗着脖子反驳:“啥生命线不生命线的,飞机没油能上天?再好的导航也白搭!
我们油料股那是实打实的保障!”
“保障?哼。”
危暐轻蔑地哼了一声,“保障的基础是技术和秩序。
没有精准的导航,盲目飞行,加再多油也是浪费,甚至是灾难。
我在福州时,参与过一次重大演习的空中调度,那才叫……”
他又开始描绘他想象中的“高端”
场景,全然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被清理出部队的。
这场争论渐渐吸引了更多的人。
伍华权(广东)听得云里雾里,只觉得危暐好像更“厉害”
;马文平则煽风点火,乐见魏和危暐斗嘴;而像张帅帅(陕西)、鲍玉佳(安徽)这样的人,则冷眼旁观,心中滋味杂陈。
张帅帅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。
他又想起了鲍玉佳的话。
看着魏和危暐像斗鸡一样争辩谁过去的岗位更“牛逼”
,他感到一阵强烈的荒谬和悲哀。
这些人,包括曾经的自己,似乎都把军旅生涯最表层、最虚荣的东西当成了值得炫耀的资本,却完全忘记了穿上军装的根本意义。
鲍玉佳靠在冰冷的墙上,目光扫过争论的几人,最终落在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梁露(南昌)身上。
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地面,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无关。
鲍玉佳忽然觉得,也许这种简单和“认知低下”
,在某些时候,反而是一种幸运,因为它不容易被那些浮华的东西所污染。
“都别争了!”
张帅帅终于忍不住再次低吼出声,声音因激动而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