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。
陈杨舟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,闭目养神,脑中反复推演着白日的戏码与下一步的行动。
这时,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那声音不疾不徐,是木轮压过冰冷地面的规律节拍,在空旷的廊间显得格外清晰,正朝着她的牢房而来。
陈杨舟猛地睁开眼睛。
来了!
只见脸覆纯白面具的云雀推着轮椅进来,轮椅上,程尚鹄右手撑着脸,面色平静,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。
轮椅在牢房铁栏前半丈处稳稳停住。
程尚鹄微一摆手,云雀便躬身退了出去。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陈杨舟抬眸看过去。
程尚鹄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:“不是你约的么?”
原来白日里,陈杨舟趁着拓跋哲不备,悄悄向程尚鹄传递了想要细谈的信息。
“你想知道她的事,对吗?”陈杨舟开门见山,这个“她”自然指的是姜蝶。
程尚鹄眸光一凛,周遭空气仿佛随之凝固。
他没有回答,只是面色平静地看向陈杨舟。
“姜蝶临终前,曾与我提起过你。”
程尚鹄握着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,声音却依然平静:“她…说了什么?”
“她说,今生最大的过错,便是累你至此……若非当年种种,你断不会变成如今这般、连她都感到陌生的模样。”
程尚鹄闻言,唇角牵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:“这她会说出来的话。”
陈杨舟心头一松,暗自长舒一口气——方才那些所谓“遗言”,其实多半是她临场杜撰。
姜蝶临终前与她闲谈,字字句句牵挂的都是拓跋哲,关于眼前这个人的过往,不过零星提及片语。
她不过是凭着那点蛛丝马迹,赌了一把。
“她还说了什么?”程尚鹄抬眸看向陈杨舟,那双向来沉静的眼里,竟难得泄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。
“她还说,我的一线生机……在你身上。”
程尚鹄闻言,眼底那点波动瞬间敛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讥诮的冷光。
他低笑一声,轮椅微微后移,似要结束这场对话:“就凭这句空话,便想让我出手?”
见他如此反应,陈杨舟心里清楚,仅凭往昔的情谊,已然无法说动眼前此人。
于是,她当机立断,换了一套说辞。
“程尚鹄——大夏内阁首辅程清风之子。”
程尚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叩:“看来我的底细,你摸得很清。她待你确实不同,连这等秘辛都愿吐露。”
“你说,若拓跋哲知晓你这层身份,甚至知晓你和他额吉的往事……会作何想?又会如何做?”
“他不会如何。”
程尚鹄垂眸拂去膝头并不存在的尘埃,语气平淡如常,“眼下他仍需倚仗于我。纵然有所猜疑,亦不会妄动。”
“我看未必。”陈杨舟摇头。“方才在大帐之中,我看得真切。拓跋哲虽言辞间留有三分客气,可那眼神里……”
她语锋微转,声音渐沉,“可曾有过半分真心实意的敬重?你助他连破大夏数座边城,可谓居功至伟。可换来的,却是他日益加深的猜忌与轻蔑——程军师,你当真……毫不介怀?”
程尚鹄闻言低笑一声,指节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叩击:“你费尽周折,甚至不惜在拓跋哲眼皮底下约我相见,就为了说这些?”
他抬眸,眼里满是寒光:“若只是这般拙劣的挑拨,那便不必再浪费唇舌了。”
“拓跋哲生性多疑,即便你如今俯首称臣,在他眼中终究非我族类。”陈杨舟不退反进,“飞鸟尽,良弓藏——这个道理,军师应该比我更明白。”
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,继续加码:“如今大夏未平,他尚且对你如此轻慢。待到他日功成,兔死狗烹之时,程军师届时又当如何自处?”
“我不信你倾尽心血,布棋半生,仅仅是为了成全姜蝶,将她的孩子推上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座!”
程尚鹄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