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杨舟缓缓闭上双眼,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,静待命运的裁决。
然而,预想中的剧痛却并未降临。
她眼睫微颤,迟疑地睁开眼眸。
只见拓跋哲满眼通红,翻涌的杀意几乎要破眶而出,却硬生生地将这致命的锋芒定格在了半空。
刹那间,陈杨舟恍然意识到,眼前这位以铁血闻名北渊的可汗,原来并不是个只知杀戮的莽夫。
“你可知信中内容?”拓跋哲的声音嘶哑。
他手腕一沉,那柄紧贴着陈杨舟咽喉的弯刀被缓缓压下,最终“锵”地一声,归入腰间的鞘中。
“不曾窥看。”陈杨舟轻声回应。
“额吉在信中,让我杀了你。”
陈杨舟却轻轻摇了摇头,眼神中带着一丝笃定,“她不会的,她是个极为温柔的人。若非如此,也不会这般痛苦,最后选择自尽。”
“你很了解她?”拓跋哲的语调陡然转冷。
“她曾与我提及许多往事……关于你幼时的趣事,还有她自己的年少时光。”
陈杨舟的嗓音柔和下来,目光里带着几分追忆,“她说,此生最大的幸福,就是能有你这样的儿子。”
这些温情脉脉的话语,姜蝶自然从未亲口说过,但陈杨舟能从她那温柔的神情中猜出来。
“你很聪明,”拓跋哲肯定道,“难怪额吉在信中特意嘱我招揽你。你们也确实明智——没有篡改信中任何内容。”
他话音微顿,眼中闪过一丝杀意,“否则,在我刚看完信中内容的那一刻,你的人头就早已落地了。”
听到这话,陈杨舟心中暗自庆幸——还好自己当初做出了正确的选择,没有让谢执烽等人对那封信的内容做任何改动。
可惜了,她不愿意这样,她不想挥刀向自己人。
“如何?是否愿意归顺北渊,为我效力?”拓跋哲转身走回座位坐下。
程尚鹄食指轻敲着轮椅的把手,目光看向陈杨舟,心中思绪万千。
“让……让我想想。”陈杨舟轻声道。
背弃同袍,背叛家国?绝无可能!
陈杨舟心中早有答案,此刻的犹豫,不过是深知“不”字出口便是当场毙命。
她需要时间转圜,来争取那渺茫的、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。
这时,程尚鹄忽然开口:“可汗,此子……留不得。”
帐内霎时一静。
“哦?”拓跋哲眉毛微挑,显然很是意外他会说出这话,“军师可有什么高见?”
陈杨舟的目光也随之紧紧盯住那位青衣谋士。
程尚鹄指尖轻敲扶手,缓声道:“以属下对此子性情的观察……此子性情刚烈,骨子里流淌的尽是忠义之血。叛国弃义之事……他绝无可能为之。”
他话音微顿,目光沉静地看向主位:“既然明知是养不熟的鹰隼,又何必强留身边?只怕日后反受其害。”
“军师说的这些,本王都知晓。”拓跋哲抬手在空中一按,止住了他后续的话语。
他的视线转向静立帐中的陈杨舟,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。
“说到底,无非两条路——或生,或死。就看这位名动天下的白马将军,究竟要作何抉择了。”
陈杨舟垂眸不语,后背却已沁出冷汗,正飞速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才合适。
见她并未立即回应,拓跋哲倒也未加催促。
他心下清楚,若此子此刻便轻易归顺,反而配不上额吉的夸赞。
这时,程尚鹄适时开口,“此人自京城出发时,还带了五千精骑。此刻正驻扎于雄关五里之外,按兵不动……属下以为,不可不防。”
“军师是觉得,区区五千骑兵,能与我北渊数万铁骑抗衡?”拓跋哲冷嗤一声,语带不屑,“你是否过于高看大夏,又太小看我北渊儿郎了?”
程尚鹄不慌不忙,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:“可汗误会了。北渊铁骑之威,天下谁人不知?我军儿郎勇猛善战,自然不将五千骑兵放在眼中。只是……”
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