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会同馆二楼的一个房间内。
陈杨舟身着一袭素白色将服,一尘不染的白色更衬得她清冷孤峭,皮革制成的腰带利落地束出她纤细的腰身。
虽是一副小将打扮,周身却无半点怯懦之气,眉宇间自带几分不坠的英气。
谢执烽站在她身侧,眉头微蹙,低声问道:“你一个人应对,当真无妨?”
他与沈尽皆是陈杨舟的亲兵,依律不得随同进宫面圣,只能在会同馆等候传唤。
陈杨舟侧头,见谢执烽眼底忧色深重,心中不由一暖,“不必忧心。昨日小杨将军不是说了么?陛下为人严肃干练,重在实务,当不会为难我这小小的边陲小将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可伴君如伴虎,天威难测。谁知那小皇帝心里转着什么念头?”沈尽在一旁抱臂嘀咕,声音虽压得低,却字字清晰。
“这里是京城,不是赤狐谷。一句无心之语,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,你我可承担不起。”陈杨舟冷下目光,警告般瞥向他。
沈尽撇了撇嘴,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:“知道了。”
“我不是与你说笑。”见沈尽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,陈杨舟不由有些严肃起来,“京城这地方,耳目众多,咱们的一言一行,可都落在旁人眼里。你既然随我而来,就得时刻谨言慎行,不得有半分懈怠。”
沈尽见她神色严肃,终于稍稍正色,略一点头:“明白。”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随即响起一道尖细而恭敬的嗓音:“林将军可在?”
陈杨舟整了整衣冠,深吸一口气,向谢执烽递去一个“安心”的眼神,随即转身前去开门。
只见门外立着一位面容白净、身着青色内监服色的公公,正微微躬身等候。
“高公公。”陈杨舟拱手一礼,语气平稳。
那高公公见她态度恭谨,嘴角弯起淡淡的弧度,侧身让路道:“将军多礼了,请随咱家走吧。”
……
高公公引着陈杨舟一路穿行于宫苑深处。
陈杨舟始终微低着头,目不斜视,步履沉稳,并不因宫廷森丽而左右张望。
高公公暗中打量,见她如此谨肃守礼,不由微微颔首,心道:这林将军倒比先前那些东张西望、失却体统的武官强上不少。
行至一处殿阁前,只见朱红宫门高耸,檐角下悬着一排铜铃,微风吹过,便荡开一串清冽的铃音,泠泠作响。
高公公停步转身,细声道:“请将军在此稍候片刻,咱家这便进去向陛下禀报。”
“有劳高公公。”陈杨舟抱拳行礼,举止不卑不亢。
不过片刻,高公公复又走出,手中拂尘轻轻摆动,做了个请的手势,“陛下宣召,将军请进。”
陈杨舟微微颔首,仔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冠,而后稳步踏入殿中。
殿宇深邃,烛光映照着前方垂落的素白纱幕,其后一道身影隐约可见。
“末将林昭,参见陛下!”陈杨舟单膝跪地,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紧张。
白纱幕轻轻晃动,那道身影缓缓起身,迈着优雅的步伐从素纱之后踱步而出。
只见她身着凤纹宫装,衣摆拖地,仪态威严庄重,尽显皇家气派。
陈杨舟看清来人面容,微微一怔,但随即收敛心神,再度行礼:“末将林昭,参见太后娘娘。”
“起身吧。”太后微微抬手,“陛下龙体欠安,无法亲自召见。特嘱本宫前来见你……你可知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?”
陈杨舟应声起身,神色凝重:“是为北渊拓跋哲以屠城相胁,索要末将一事。”
太后缓缓踱步,那华丽的凤袍拖曳在地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
“拓跋哲曾在雄关放言,若大夏执意不交出你,他便要血洗雄关。若一直不交,就杀到一城屠一城……”她声音一沉,追问道:“你可知雄关有多少百姓因此丧命?”
“末将不知。”陈杨舟垂首应道,指尖微微收紧。
“雄关城内,有百姓三万七千余人——男女老幼,皆因你而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