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子监文庙前的风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,涟漪尚未散尽,暗流已然汹涌。
木先生之名,一夜之间裹挟着“石瘟克星”
、“圣像显灵”
的离奇传闻,在死气沉沉的帝都悄然流传。
钦天监的铜钟依旧每日三响,却压不住街头巷尾压低的议论。
那些被石瘟折磨、被权贵盘剥、被恐惧吞噬的绝望眼神里,似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、连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冀火苗。
然而,这火苗尚未燎原,便被更深的寒意冻结。
靖国公府三皇子赵琰虽捡回一命,却缠绵病榻,口不能言。
当夜参与“清淤”
的流民,连同看守的衙役,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如同人间蒸。
帝都九门戒严,暗红色的禁军甲胄在灰霾天光下泛着冰冷的血光,铁蹄踏过空旷的御街,带起的尘土都带着肃杀。
空气中那股混合着劣质石炭、尸臭与绝望的气息里,悄然掺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如同铁锈与陈血混合的…兵戈戾气。
城西瓦罐巷,“木”
字药铺依旧门可罗雀。
寒风卷着雪沫从门缝灌入,吹得桌上油灯的火苗一阵剧烈摇曳,映照着王铜苍白清癯的面容。
他静坐桌后,粗布长衫下的身躯挺得笔直,如同风雪中孤峭的寒竹。
斗笠置于桌角,露出眉心几道深刻如刀刻的竖纹,那是道基崩碎与昨夜强行催动神念意志截杀邪祟后,神魂撕裂加剧的印记。
包裹左手的麻布已换过,但指节处细微的裂痕非但未愈合,反而因沾染了国师玄阴的邪力侵蚀,边缘泛着不祥的乌青色,隐隐有向手臂蔓延的趋势。
每一次细微的痛楚传来,都如同冰冷的针,刺入他枯寂的琉璃星墟荒漠,提醒着力量的流失与肉身的衰败。
更深处,一股源自昨夜交锋、混合着祖师丹火恶念余烬的阴冷污秽之力,如同跗骨之蛆,盘踞在星墟裂痕深处,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残存的道基,试图将他最后一点真灵也拖入污秽的深渊。
他闭目凝神,并非调息(道基崩碎,灵力枯竭,调息已是徒劳),而是将全部残存的、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神念沉入识海那片枯寂的荒漠。
荒漠中央,昨夜文庙前那尊儒圣石像最后烙印下的金色“仁”
字,依旧悬浮着,散着微弱却坚韧的温润光泽,如同一盏在无尽黑暗中指引归途的孤灯。
这光芒虽无法驱散盘踞的污秽,却奇异地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屏障,暂时遏制了邪力的侵蚀度。
“仁…心…”
王铜干涩的唇微微翕动,沙哑的声音在空寂的铺内几不可闻。
这来自上古儒圣的浩然意念,如同最纯净的甘泉,浸润着他被道伤与污秽双重折磨、几近干涸枯死的道心。
一种久违的、近乎陌生的暖意,极其微弱,却顽强地从那片漠然的冰湖最深处滋生出来。
非关力量,而是…一种锚定本心的信念。
在这污浊尘世,在这道基崩碎、修为尽失的绝境,此心尚存,此念未绝,便不算真正败亡。
就在这时——
砰!
砰!
砰!
铺门被粗暴地拍响,力道之大,震得门板簌簌落灰。
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穿透门缝,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:
“木郎中!
开门!
奉国子监祭酒大人钧令,查问昨日文庙妖言惑众、亵渎圣像一案!”
妖言惑众?亵渎圣像?
王铜缓缓睁眼,斗笠下的目光平静无波,如同看跳梁小丑。
昨夜文庙正气冲霄,圣像显灵护持,满城皆知。
此刻以“妖言”
、“亵渎”
之名前来问罪,其心可诛。
他不用开门,残存的神念已穿透薄薄的门板,“看”
清了门外景象:四名穿着国子监青色生员袍服、却个个面泛油光、眼神倨傲的年轻士子,簇拥着一个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