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终于在血腥味里落下来。
风一缓,火也收了,城外的铁器声像极远处的浪。
澜台军缓缓后退,像一片潮水退回到礁石间,留下满地破甲和臂膀。
高顺站在阵列最后,回望了一眼那道门,他的眼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笃定的冷。
诸葛亮收了扇,从台阶上缓缓下来,对在马前卸甲的吕布道:“城未破,心已裂。
今日一战,吴军折卒二万有余,粮仓索引紧闭,内外不通,民心更惧。
主公再攻两日,不必全力——昼夜更番,鼓角不绝,勿给其喘息。
第三日,可试地道与云梯并举;第五日,借北风,设火牛与火鸢扰其城头。
第七日,若城仍在,内应自启。”
吕布把戟靠在案上,侧头看他,眼角跳了一下:“第七日?”
诸葛亮低眉:“七为终,亦为始。
建业的承重梁并非石与木,是人心。
主公今日破其筋骨,明日挫其气血,第七日取其胆魄。
孙仲谋的胆已裂缝,唯有他的影子还撑在城头。”
“好。”
吕布只吐了一个字。
他的嘴角挑起极轻的一丝几不可见的弧,像一个猎人嗅到了窝里的血。
他忽然一拉缰,赤兔昂起头长嘶一声,嘶声压过了最末一排军鼓的颤音。
城里,孙权没有下楼。
他站在城头最冷的风口,手里的剑握了太久,虎口开了裂。
他不感觉疼。
他在看城下那片散乱的黑影,看那些倒下去的人体怎样在火光里拉长又缩短,最终定格成与城砖一样冰冷的某种形状。
他忽然把剑倒着插在脚边的缝里,跪下身去,拿手掌按在那块被热烘得暖的石头上。
石头像在微微地动,像有一颗小心脏在那里跳。
他轻声地,没有对谁,只对着风道:“再来吧。”
他抬起头,冲周泰摆了一下手,周泰会意,扯着嗓子喊:“今晚一半轮休,一半守!
守在墙上的,眼睛就给我睁着!
谁敢打瞌睡,老子砍了他的耳朵挂在旗杆上!”
夜半之后,城下鼓角又起。
不是进攻,是擂魂。
澜台军点起了一排排狼烟,从西门一路点到南门,烟里拌了腥料,风一吹,全城像被一只看不见的野兽舔了一下脊背。
吴军的守卒握着兵器,掌心里全是汗,汗被夜风一吹,手指更麻。
每隔半个时辰,就有人挑着木架冲到某个角门,叮叮当当地敲几下,又飞快退回去。
孙权没有让鼓停,他命自己的军鼓以另一种略快的节拍回击,让城里的每一颗心在这快半拍的节律里跟着提吊。
他知道只要一停,许多东西就会跟着停——眼皮会停、手会停、意志会停——而那时,城就会悄悄从缝里碎掉。
第三日,地道在卯时被探知。
城根的泥土在凌晨的一阵凉意里轻轻塌了一小块,听地的老卒把铜盆贴在砖上,指尖抖着:“下面有人在爬。”
陆逊早有准备,命人往疑点处灌水。
水被泥吞进去,过一会儿,黑泥鼓起,又塌下,像一口被憋坏的肺。
再过片刻,泥里冒出几根断掉的芦苇,紧接着一小股浑水喷上来,水里带着泥腥与焦味,像是某种失败的胎动。
高顺很快变招,地道向偏东再挪三丈,护道的木棚在地下支成了一个又一个骨节。
吴军在城上听着这骨节沉闷的“咔咔”
声,心里像有无数只牙齿在磨。
第四日一早,澜台军的云梯像一片森林从雾后推出来。
梯脚拖着铁滑,梯身钉了铁箍,每一节接合处都被牛筋缠了厚厚几层。
云梯在城墙的阴影里仰起,像一条要翻上岸的鲸,出低哑的呻吟。
吴军把滚木从城上推下去,滚木咚咚地撞上梯身,又被铁箍弹起。
石灰粉被成袋抛撒下去,粉霾与雾混成一团,凡扑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