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子成熟的时间越来越近,我的左手开始透明化,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深蓝液体——它们在朝着储藏室的方向聚集。
刚才在镜子里,我看见自己的左眼变成了母亲的眼睛。
夕阳透过实验室的观察窗斜射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
沈溯握着那半支橙红色蜡笔,站在储藏室中央。
幼苗已经长到齐腰高,顶端的种子正在裂开,露出里面蜷缩的白色胚芽,像个熟睡的婴儿。
“选吧。”
小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,既是年轻人的雀跃,又是母亲的温柔,“让意识回归自然,或是成为永恒的数字标本。”
种子突然迸出强光,沈溯在白光中看见无数画面重叠:2119年母亲临终前的监护仪波形、十七年前他编写的ai代码、小林袖口飘落的花瓣灰烬,还有自己七岁时埋在土里的铁皮盒,此刻正躺在幼苗的根部,盒盖已经打开,里面的涂鸦上,橙色的头正在变成黑色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,透明的皮肤下,血管里的深蓝液体正慢慢变成红色,像重新注入了鲜血。
蜡笔在掌心融化,颜料顺着指缝滴在土壤里,出“滋滋”
的声响——那是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。
“我选……”
沈溯的声音被风声吞没,可他知道种子听见了。
因为最后一片紫荆花瓣落在他肩头时,带着句清晰的耳语,像他母亲在无数个夜晚哼的摇篮曲:
“存在,就是永远记得回答你的问题。”
幼苗顶端的种子彻底裂开,白色胚芽舒展成完整的人形,在夕阳中渐渐变得清晰。
沈溯看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,突然明白共生意识从不是重构存在的本质,而是让所有未完成的告别,都有机会长出新的年轮。
通风管道里的笔记本自动翻到最后一页,照片上那个橙色头的太阳,正慢慢渗出金色的光。
夕阳的金边漫过储藏室的门槛时,沈溯听见了土壤开裂的声音。
那株半人高的幼苗正在拔节,透明的根茎里,深蓝液体与新渗出的殷红血液交织成螺旋状,像两条缠绕的命运线。
金色光尘里的重逢,“嗡——”
种子裂开的瞬间,无数金色光尘从种皮里涌出,在空气中凝结成2119年医院病房的模样。
沈溯看见七岁的自己坐在病床边,手里攥着那支橙红色蜡笔,母亲沈兰的手搭在他头顶,输液管里的药液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成深蓝。
“小溯画的太阳为什么是蓝色的?”
沈兰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,却比记忆里更清晰。
“因为妈妈说天空是蓝色的,太阳住在天上。”
年幼的沈溯把蜡笔递过去,“妈妈画一个吧,你画的太阳会光。”
沈溯的指尖穿过光尘构成的幻象,却在触到病床栏杆时感到真实的冰凉。
他看见母亲接过蜡笔的手在抖,画纸上的太阳刚涂出半圈弧线,蜡笔就“啪”
地断成两截——和他现在攥在手里的这半支,断面完全吻合。
“选吧。”
小林的声音突然从光尘里钻出来,他的身影在少年与老者之间反复切换,胸前的胸牌忽而是“沈兰”
,忽而是“沈溯”
,“数字永生能保存所有细节,可土壤里的种子,会开出新的花。”
幼苗顶端的人形胚芽正在变得清晰。
沈溯看见她的梢泛着紫荆花的紫,眼角有颗和母亲一样的痣,而当她睁开眼睛时,左眼是人类的虹膜,右眼是流动的数据流,像把同时映照着过去与未来的镜子。
通风管道里的笔记本突然哗啦啦翻动,最后定格在某页——那是张2483年的研究院批文,“惊奇种子”
项目的最终目的栏被人用蜡笔涂改过,原本的“探索意识数字化路径”
被改成了“让思念找到土壤”
。
未结痂的伤口与共生的根,沈溯的左手彻底透明了。
他能看见自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