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之间,九幽狱底层仿佛换了一重天地。
昨日还因神迹降临而躁动不安的空气,此刻却被一种诡异的死寂所取代。
那股由狂热信仰与卑微渴望交织而成的、粘稠的集体情绪,消失得无影无踪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囚犯们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,麻木、畏缩、沉默,像一群被剥夺了灵魂、只剩下求生本能的行尸走肉。
他们低着头,躲避着彼此的视线,也躲避着那些在回廊间往来巡视的、陌生的狱卒。
“神尊”这个词,连同那场短暂的、宛如梦境的狂欢,一同被埋葬在了所有人的心底最深处,成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。
这突如其来的、整齐划一的“正常”,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常。
陆谦站在监区入口的阴影里,狭长的双眼如鹰隼般扫过这片压抑的沉寂。
他那敏锐的直觉,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,发出了清晰的嗡鸣。
他能感觉到,一层无形的、比狱卒的刀鞭更具威慑力的秩序,已经笼罩了这里。
这不是纪律,这是恐惧。
一种源于未知、却又深入骨髓的绝对恐惧。
他的副手快步上前,压低了声音汇报道:“大人,查到了。有个叫‘病耗子’的囚犯,前几日跟鞭蝎子刘因为一碗馊饭起了冲突,被打得半死。有人刚在他床铺的草垫子底下,发现了这个。”
说着,他呈上了一只粗劣的陶瓶,里面装着半瓶散发着古怪气味的、颜色浑浊的药膏。
陆谦接过陶瓶,只看了一眼便随手扔了回去,嘴角勾起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诮。
“诱饵。”
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副手一愣:“大人的意思是……这是栽赃?”
“栽赃得太刻意,太急切,也太愚蠢。”
陆谦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,依旧锁定着监区深处,“就像一头惊慌失措的狐狸,慌不择路地将一撮最显眼的鸡毛,丢在了猎犬的必经之路上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透出一股洞悉一切的冰冷:“它不是想让我去追那只倒霉的‘鸡’,它是想告诉我,它知道我来了。它在用这种方式,试探我的耐心,观察我的反应。”
副手听得脊背发凉,他完全无法理解,一场简单的狱卒仇杀案,为何在总巡检的眼中,竟演变成了一场猎人与狐狸之间斗智斗勇的复杂博弈。
“那……我们还抓那个‘病耗子’吗?”
“抓。”
陆谦的回答干脆利落,“不但要抓,还要大张旗鼓地抓,严刑拷打地审。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,让所有人都看见,背叛者的下场,以及我陆谦的手段。”
 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