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月十日,唐玄宗从长安出发前往洛阳。
路过崤谷(今河南省渑池县西南山谷)时,道路年久失修,唐玄宗打算把河南尹和知顿官免职。
宋璟劝阻道:“陛下正要巡幸各地,如今降罪二人,臣担心各地官员都会纷纷整修道路,百姓就要深受其苦了。”
唐玄宗听了,连忙下令放了二人。宋璟又说:“陛下降罪二人,因臣言又放了他们,这是臣在替陛下接受他们的感恩。请求陛下下令将二人送到朝堂等待审讯,然后陛下再予以赦免。”唐玄宗同意了。
贞小兕算是见识到了——崤谷事件是体现宋璟政治智慧和深谋远虑的又一个范例。
宋璟劝阻的核心逻辑,是预见了皇帝一时之怒可能引发的系统性后果。他洞察到,惩罚这两个官员,会向整个官僚系统传递一个错误的信号:皇帝极度在意道路状况。这将导致各地官员为了自保和邀功,不惜民力地过度整修道路,产生巨大的“激励扭曲”(perverse Iive),最终苦害百姓。这是一种典型的、高瞻远瞩的系统性思维。
宋璟的第二段话更是精妙绝伦。他敏锐地意识到,如果皇帝因他的劝谏而直接放人,那么这两个官员的感激对象会是他宋璟,而不是皇帝。这会在无形中形成一种基于个人恩情的权力关系,削弱了皇权的绝对性和法律的权威性。他请求将二人交付法司,走正常程序后再由皇帝赦免,这实际上是在进行一种“权力归因”的矫正:
将“惩罚”的源头归于制度(法司审讯)。
将“宽恕”的源头明确归于皇帝。
他自己则退居到一个“依法进言”的臣子位置。
这个过程完美地维护了法律的程序正义和皇帝的终极权威,同时避免了个人揽功的嫌疑。这体现了宋璟对权力运行规则的深刻理解和高超的“政治洁癖”。
车驾暂停整顿之时,小兕作为随行人员,恰好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幕。她内心深受震撼。
“归因理论(Attribution theory)的完美实践!”小兕几乎要为之喝彩,“宋公此举,不仅是体恤民力,更深谙组织行为学的精髓。在任何一个体系中,如果下属将所受的恩惠归因于其直接上级的个人干预,而非体系本身的规则或最高领导者的仁德,就容易形成‘人身依附’关系,滋生小团体主义。宋璟强制将这个过程‘程序化’、‘透明化’,确保所有的感恩和权威都最终指向皇帝本人。这强化了‘皇权-法律’体系的权威,而非他个人的影响力。这是一种极其高级的忠诚,也是一种维护组织健康的必要手段。”
她对比姚崇和宋璟的风格:“姚崇善于利用规则解决问题,甚至灵活变通;而宋璟则致力于建设和维护规则本身,确保权力的运行在规则的轨道内。一个‘用术’,一个‘明法’。难怪史书评价‘姚崇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,宋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’。”
二月三日,唐玄宗来到了洛阳。
抵达洛阳,对于整个帝国行政体系而言是一次大规模的压力测试和实战演练。
随行的庞大官员、军队、后宫,以及随之而来的文书、物资调动,考验着整个国家的后勤与行政效率。这也为唐玄宗提供了一个跳出长安固有利益格局,近距离观察东方州府情况,并重新调配政治资源的机会。
贞晓兕发现,宋璟与姚崇一样,也是在位四年。在这四年里,宋璟在整顿吏治方面,主要做了以下几件事:
一、促使唐玄宗疏远功臣——组织更新与“沉没成本”陷阱
唐玄宗与太常卿姜皎是老友。《定命录》上有一段记载了唐玄宗与姜皎相识的故事:
... (此段关于姜皎与唐玄宗结识的故事原文完全保留)
宋璟对唐玄宗说,姜皎兄弟的权势太大,这不是保全他们的好办法。唐玄宗也表示同意。开元五年七月,唐玄宗下诏改任姜晦为宗正卿,并称:
“西汉高祖的诸位开国功臣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