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利院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,她怕那边还有老员工,自己贸然过去要被认出来,所以到桉城这么久,从来没有回过福利院,作为当事人本人,她完全不知道,原来在社会层面上,她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不过想一想……当初黑衣人在堤坝下放的那把火,确实是冲着烧死她去的。
姜宥仪觉得这讽刺的一切都格外合情合理起来,她觉得好笑,也就真的笑出了声。
肖月华显得不安,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姜宥仪,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,情不自禁地喊她,“茉莉……”
姜宥仪看了她一眼,慢慢地收住了讽刺的啼笑皆非。
“我本来一直好奇,不管怎么说,福利院的孩子都是在政府有登记的,他们当年掳走我,福利院再怎么说也是无缘无故地少了一个人,那该怎么跟政府部门解释——”姜宥仪嗤笑,“哈,原来根本不用解释,一张死亡证明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一切了。”
肖月华没办法对姜宥仪的这句话作出任何回应,好在姜宥仪原本也不想听她说什么。
“他们说我死在了哪里?”
肖月华低声:“玛莎大桥下。”
姜宥仪想知道他们当时用了什么样的借口,“待在福利院的一个十岁的孩子,怎么会独自死在距离福利院二十几公里外的玛莎大桥
肖月华苦笑了一下,“对外的说辞是,你贪玩半夜偷跑出去,结果失足掉下堤坝,恰巧夜里有人往堤坝没能逃出来。”
所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。
对这套谎话连篇的说辞,姜宥仪觉得自己该感到愤怒的,可大概是因为被烧死并不是她自己的真实经历,她对此反而有种不真实的荒谬感。
姜宥仪好笑地点了点头,接着问肖月华,“火场有尸体吗?”
以姜宥仪的视角来说,她当时已经被姜媛救走了,火场中就不可能再找到她的人,但她没想到的是,肖月华竟然肯定地回了一个字,“——有。”
听见这个字的一瞬间,姜宥仪的头皮都炸了起来。
她没有死在火场里,可火场中却找到了一具尸体……
那么,代替她被烧死在那里的人又是谁?!!
她本能地抿了下嘴唇,声音发紧地追问:“那……福利院去认领过尸体吗?”
“副校长带着几个人去辨认过,我也在其中……”肖月华回忆着当时的情景,哪怕时至今日,当初去认尸时那具小小的、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,仍然如烙印一般地刻在她的记忆里,“尸体已经完全烧焦了,但从身高看,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。”
“我们真的没有人知道当天那个人把你带走到底是要去做什么,但接到你的死讯去认尸后,连同副校长在内的几个人,他们都觉得那个烧焦的孩童尸体的确就是你,所以当即就在警署签了字。”
在这个外面依然炎热的十二月,姜宥仪待在关上了门窗却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,因为肖月华的话而手脚冰凉。
“可我还活着。”姜宥仪紧紧地盯着肖月华,“那个代替我被烧焦的孩子又是谁?”
“恐怕除了做这件事的人之外,没有人知道答案。”肖月华遗憾地摇摇头,看向她,“死亡鉴定书上写着你的名字,院方对此也没有异议,那么‘你的死亡’就可以盖棺定论,当年孤儿院里的那个‘茉莉’,确实已经死了。”
“好,”姜宥仪面无表情地与肖月华对视,“既然副院长和其他老师们都觉得是我,既然在参与处理当年那场火场命案的所有人的视角里,茉莉已经死了,那你为什么还在找我,甚至在十六年后,还把委托递到了林意那里?”
肖月华既悲哀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,“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你。”
姜宥仪挑眉。
“因为我是看着你长大的,”肖月华神色惭愧地低头搓了把脸,“我没有孩子,不管你信不信,当年我确实偷偷地把你当成过我自己的女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