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 年 4 月,我攥着一张从昆明飞往景洪的机票,机身穿过云层时,窗外的绿色突然变得浓烈 —— 不是城市里修剪整齐的草坪,是铺天盖地、翻涌着水汽的热带雨林。落地时,一股带着甜意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,不同于北方春天的干燥,这里的风像裹着一层薄纱,轻轻贴在皮肤上,连呼吸都变得温润起来。
走出嘎洒机场,最先撞见的是傣式建筑的檐角:青灰色的瓦顶向上翘起,像展翅的孔雀尾羽,檐下挂着彩色的经幡,风一吹,细碎的布料摩擦声混着远处的鸟鸣,成了我对版纳的第一声听觉记忆。机场外的出租车司机是个皮肤黝黑的傣家汉子,名叫岩温,他笑着接过我的行李箱,用带着傣语腔调的普通话问:“第一次来版纳吧?要去告庄还是傣寨?”
“先去告庄吧,想看看夜市。” 我答。岩温的车驶过澜沧江大桥时,他指着江面说:“这是我们傣家人的‘母亲河’,叫‘湄公河’,到了泼水节,江面上会有龙舟赛,可热闹了。” 车窗外的江水泛着翡翠色的光,岸边的凤尾竹垂着细长的叶片,偶尔能看到穿着傣族筒裙的姑娘骑着电动车掠过,裙摆像盛开的缅桂花,一晃就消失在绿树掩映的街道里。
到告庄时已近黄昏,民宿老板玉应是个二十多岁的傣家姑娘,她穿着天蓝色的紧身短上衣,下身是酒红色的筒裙,头发用银色发簪挽成一个髻,鬓边别着一朵新鲜的鸡蛋花。“你来啦!” 她接过我的背包,把我领进二楼的房间,推开阳台门,就能看到远处大金塔的金色尖顶在夕阳下闪着光。“今晚带你去逛星光夜市,尝尝我们傣家的舂鸡脚和菠萝饭。” 玉应的笑容像版纳的阳光,明亮又温暖。
傍晚的星光夜市是一场色彩的狂欢。数百个傣式风格的小摊位沿着街道铺开,摊主们大多是傣家人,有的在烤架上翻着香茅草烤鱼,鱼肉的香气混着柠檬的酸味飘得很远;有的在竹筐里摆着手工织的傣锦,红、绿、蓝的丝线织出孔雀、大象的图案,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我跟着玉应走到一个卖舂鸡脚的摊位前,摊主阿婆正用木槌反复捶打碗里的鸡脚、小米辣、香菜和柠檬,“咚咚” 的声响里,酸辣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。“尝尝,我们傣家的舂菜要够酸够辣才够味。” 阿婆递来一小碗,鸡脚咬起来筋道,柠檬的酸和小米辣的辣在嘴里炸开,最后又留着一丝香菜的清香,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。
逛到夜市深处时,突然听到一阵清脆的葫芦丝声。循声走去,只见一个穿白色傣装的小伙子坐在竹凳上吹奏,他面前的竹筐里摆着自己做的葫芦丝,竹管上刻着傣文。“这是岩罕,我们寨里的葫芦丝高手。” 玉应笑着介绍。岩罕停下吹奏,用傣语跟玉应说了几句,然后转向我:“你要是喜欢,明天可以去我们曼掌村,我教你吹最简单的调子。”
那晚回民宿时,澜沧江面上飘着孔明灯,橙红色的光映在江水里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玉应说:“傣家人总说,遇见是缘分,就像雨林里的花遇见雨,江里的鱼遇见水。” 我望着远处大金塔的剪影,忽然觉得,这场版纳之行,或许不只是一场旅行,更是一场注定的相逢。
第二天清晨,岩温开车来接我去曼掌村。车子离开景洪市区,路边的建筑渐渐从高楼变成了低矮的傣式竹楼,道路两旁的油棕树像守卫一样排列着,偶尔能看到傣家人在田埂上插秧,水牛在水田里慢悠悠地走。
“曼掌” 在傣语里是 “大象寨” 的意思,据说很久以前,这里常有大象出没。车子刚到村口,就看到一棵巨大的古榕树,树干要五六个人才能合抱,树枝上垂着长长的气根,像老人的胡须。树下坐着几位傣家老人,有的在织筒裙,有的在抽着水烟筒,看到我们来,都笑着挥手。
岩罕早已在村口等我,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傣式对襟衫,下身是黑色的长裤,比昨晚在夜市时多了几分干练。“走,先去我家吃早饭。” 他领着我穿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巷,巷子两旁的竹楼都有高高的台阶,台阶上摆着盆栽的三角梅,红色、粉色的花朵开得正艳。
岩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