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起,仿佛时光从未流逝。
林秀也跟着老人学做鞋,她的手艺进步很快,尤其是纳鞋底,针脚又密又匀。“姨婆说,做鞋和做人一样,要扎实,要用心。” 她一边飞针走线,一边对我说。
有次我去作坊,看到一群孩子围着陈珍老人,听她讲当年的故事。“那时候我们做军鞋,都在鞋底纳上‘抗日救国’四个字,藏在里面,既不影响穿鞋,又能表达心意。” 老人拿起一双做好的布鞋,指着鞋底给孩子们看。
孩子们听得入迷,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手问:“阿婆,那现在的鞋底里藏着什么呀?”
陈珍老人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:“藏着我们的日子,越来越好的日子。”
作坊的墙上挂着很多照片,有陈珍年轻时在部队做鞋的样子,有林秀给游客讲解的身影,还有孩子们拿着自己做的小布鞋的笑脸。最显眼的是张合影,陈珍和林秀站在中间,周围是作坊的学员们,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双刚做好的鞋。
“下个月我们要去参加非遗博览会。” 林秀兴奋地告诉我,“带着我们做的布鞋,让更多人知道倘塘的制鞋手艺。”
我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,突然明白,有些东西比传说更有生命力。那双漂浮的白鞋,或许只是一个引子,它引出的不仅是一段历史,更是一种传承,一种对善良和正义的坚守。
离开倘塘那天,我又去了白鞋坊。夕阳下,厂房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陈列馆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光。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和作坊里的缝纫机声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曲独特的乐章。
我想,这大概就是阿珍当年想要的吧 —— 一个没有火灾,没有阴谋,只有欢声笑语和踏实生活的倘塘。而那双白鞋,终于可以安心地休息了。
几年后,我再次来到倘塘,是因为收到了林秀的结婚请柬。她的丈夫是作坊的学员,也是位年轻的鞋匠,两人打算婚后一起把制鞋作坊做大。
婚礼在陈列馆的院子里举行,陈珍老人穿着崭新的旗袍,坐在主位上,看着新人交换戒指,笑得合不拢嘴。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布鞋,都是作坊学员们做的,五颜六色,像一片盛开的花。
席间,林秀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:“李记者,谢谢你当年帮我们找到了真相。”
“该谢的是阿珍老人,是她的坚持让故事有了圆满的结局。” 我说。
这时,陈珍老人颤巍巍地走过来,手里拿着个红布包:“孩子,这是给你的。”
打开一看,是双小巧的白胶鞋,和当年那双一模一样,只是鞋跟处没有了暗红的污渍,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绣上去的梅花。
“这是我做的最后一双鞋了。” 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眼睛不行了,做不动了。但看到孩子们能把这手艺传下去,我就放心了。”
婚礼结束后,我独自走到白鞋坊的主楼前。阳光正好,透过修复好的窗户照进大厅,地上干干净净,房梁上空空如也。再也没有漂浮的白鞋,只有墙上挂着的 “利民鞋厂历史陈列馆” 的牌子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我想起刚来时听到的传闻,想起那个漂浮的白影,想起地窖里的秘密。这一切就像一场梦,梦醒了,留下的是真实的温暖和希望。
或许,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传说,它们像一双双眼睛,注视着过往,也指引着未来。而我们要做的,就是用心去倾听,去寻找,让那些被遗忘的故事,重新焕发生命力。
离开倘塘时,车窗外的景象已经变了样。新修的公路宽敞平整,路边的新房子整整齐齐。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没变,比如老街茶馆的凉茶,比如陈珍老人做的布鞋,比如那双曾经漂浮在厂房里的白鞋,所代表的那份执着与善良。
它们都留在了这里,成为了倘塘的一部分,也成为了我们记忆里,最温暖的一部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