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明明灭灭,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。
半夜里,我被冻醒了。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灭了,帐篷外传来 “咯吱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开冰柜。我拉开帐篷拉链,看见陈瞎子站在停尸房门口,背对着我,肩膀一耸一耸的,像是在哭。
“陈叔?” 我喊了一声,他没回头。我走过去拍他的肩膀,手刚碰到他的衣服,就觉得不对劲 —— 他的衣服湿冷湿冷的,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。
陈瞎子慢慢转过身,我吓得腿一软,差点坐在地上。他的脸白得像石膏,墨镜掉在地上,眼窝里塞满了棉花,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,脸上淌着水,顺着下巴滴在地上,“滴答,滴答”,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,水里浮着些白色的药片。
更可怕的是,他手里拿着支注射器,针头闪着寒光,正往我的胳膊上凑。他的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药膏,一股樟脑丸的味道从他身上飘出来。
“该换药了。” 陈瞎子的声音变得尖细,像女人的声音,“你的体温…… 还没到 42℃呢。”
就在这时,我兜里的黄符突然发烫,烫得我赶紧掏出来。符纸一碰到陈瞎子,他就像被硫酸泼了似的尖叫起来,身上冒起白烟。我趁机踹开他,往停尸房里跑。停尸房的冰柜都开着,里面结着厚厚的冰,冰里冻着些模糊的人影,有的穿着白大褂,有的穿着和服。
最里面的冰柜上贴着张病历,上面写着 “佐藤 23 岁 青霉素过敏死亡”,照片上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,眼睛亮亮的,胸前别着支钢笔。
我抱着冻得发硬的病历,在停尸房蹲了整整一夜。天亮的时候,我在冰柜底下摸到个东西,是个用防水布包着的小本子,纸页边缘结着冰碴。
本子是陈瞎子姑妈的日记。里面记着 1945 年的事:她在医院打杂,负责清洗注射器。那些护士都是被强征来的日本女人,佐藤是其中最年轻的,总偷偷给中国病人多塞止痛药。后来日本兵败退,军医要把所有护士和病人活活烧死,佐藤把她推进冰柜,自己却跑回药房,说要销毁实验记录。
日记最后一页写着:“火太大了,我听见佐藤在喊‘别碰那支紫色药水’,那是他们研究的病毒,能让人烧到 42℃,变成只会打针的疯子…… 她手里总拿着支断针注射器,说是她弟弟送的生日礼物,弟弟是反战的学生,被枪毙了……”
我掏出那支断针注射器,突然明白过来。佐藤不是害人的鬼,她在保护什么。那些被烧死的人,包括她自己,都被病毒感染了,42℃是病毒发作的温度,无影灯的光会让他们失去理智。陈瞎子的姑妈当年肯定是被病毒影响了,才会觉得佐藤在害人。
我拔开注射器的活塞,里面的浑浊液体慢慢流出来,在地上汇成个紫色的小水洼。水洼里映出个影子,是佐藤,她正蹲在药房的灰烬里捡东西,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照片,照片上是个穿学生装的年轻男人。
就在这时,停尸房的门被撞开了。陈瞎子站在门口,手里举着把手术刀,眼睛里淌着血:“把注射器给我!那是我姑妈的药!她病了,需要它!”
我跟着陈瞎子往手术室走。他的眼睛里泛着紫光,脚步轻飘飘的,像踩在棉花上。我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断针注射器,针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光。
走到手术室门口,陈瞎子停住了,指着手术台上的灯。无影灯突然亮了,发出惨白的光,照得地上的血迹像新鲜的一样。手术台上绑着个稻草人,穿着陈瞎子姑妈的衣服,胸口插着支注射器,里面是紫色的药水。
“她每年都要回来打针。” 陈瞎子突然哭了,“病毒让她以为自己还是病人,佐藤的鬼魂一直在保护她,用体温计提醒她远离病毒,用冰柜给她降温……” 他指着墙角的焚化炉,“我姑妈上个月去世了,死前还喊着佐藤的名字,说要还她的钢笔。”
我爬上手术台,发现无影灯的底座里藏着个铁盒。打开铁盒,里面是些烧焦的文件,上面写着日文,还有支钢笔 —— 和佐藤照片上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