嗬嗬的警告声。
雾气里突然浮起个银色的东西,就在我身后三米远的地方。那东西长条形,带着刻度,像是支体温计,而且…… 它是悬空的,水银柱正一点点往上涨,红色的刻度线爬到了 42℃,还在往上爬。
陈瞎子突然跪下来,对着体温计磕了三个头,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,撒了些糯米在地上。他拉着我往旁边的陡坡爬,指甲抠进泥土里,速度快得不像个瞎子。
爬到坡顶,他指着山下的雾,又指了指太阳的方向,含糊地说:“日头落山前,必须找到医院的手术室,不然…… 会被拉去灌肠。” 我低头看了看表,三点零五分,表针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倒着走,滴答声在来苏水味里格外刺耳。
医院藏在一片松树林后面,断墙爬满了爬山虎,像缠满了绷带。陈瞎子拨开门口的杂草,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,我忍不住捂住了鼻子。
门诊大厅里堆着些生锈的铁床,有的床腿上还缠着铁链,铁链缝里卡着些破烂的白大褂。陈瞎子走到大厅尽头,蹲在一张相对完整的铁床前,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馒头,掰碎了撒在床板上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我突然注意到,那些铁床的摆放很奇怪 —— 都是头朝里脚朝外,床沿上刻着些模糊的数字,和我捡到的病历上的编号很像。右侧的墙上挂着块黑板,上面用日文写着 “今日手术:13 人”,
“佐藤护士?”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,回声在大厅里撞来撞去,变成嗡嗡的轰鸣。角落里传来 “哐当” 一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。
走过去一看,是个搪瓷盘,盘沿上印着 “陆军医院” 的字样 —— 是日本人当年用的!搪瓷盘旁边还有个病历本,纸页被雨水泡得发胀,上面的字迹晕染开来。我翻到最后一页,看见用蓝墨水写着:“她们在量体温,42℃的人都要去手术室,无影灯亮的时候,别睁眼……”
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,最后一个字被戳穿了个洞,像被注射器扎的。
就在这时,大厅顶上突然 “吱呀” 响了一声,一盏锈迹斑斑的无影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,灯泡忽明忽暗,在地上投下好多扭曲的影子。我看见那些铁床好像动了一下,床板上的铁链,似乎比刚才绷得更紧了些。
陈瞎子突然抓住我的手往外拖,他的手冰得像停尸房的铁板,墨镜滑到鼻尖,眼窝里空荡荡的,却死死盯着手术室的方向。
从门诊大厅出来,雾气更浓了。陈瞎子指着地图上标着 “薬局” 的地方,又指了指前方的平房,喉咙里发出 “呜呜” 的声音,像是在哭。
药房的窗户都碎了,玻璃碴里嵌着些白色的药片,踩上去 “咔嚓” 响,像嚼碎了骨头。走在药房里,总觉得有人在耳边哭,细细的,黏黏的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,又像是在咬着棉花球呜咽。
我踢到个铁皮柜,低头一看,差点叫出声来 —— 柜子的白大褂布料一模一样。
“佐藤!” 我大喊着扒开铁皮柜,伸手去挖,陈瞎子突然扑过来按住我的手,拼命摇头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警告声。
他指着我的脚边,我低头一看,吓得魂都飞了 —— 刚才踢到的铁皮柜周围,散落着好多针头,密密麻麻的,针尖都朝上,把我的脚围了个圈。
哭声突然变大了,就在头顶上。我抬头一看,雾气里飘着好多白影子,像晾在绳子上的白大褂,晃晃悠悠地往下落。那些影子越来越近,我看清了,是些破烂的护士服,有的还别着胸牌,上面写着 “看护妇 佐藤”,衣角燃着幽蓝色的火苗。
陈瞎子拽着我往药房外跑,那些白影子就在身后追,哭声里夹杂着玻璃破碎的声音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跑着跑着,我突然发现陈瞎子的脚不沾地,他像被什么东西提着,飘在离地面半尺高的地方,拐杖上的红布越来越长,像拖在地上的血。
跑出药房,天已经擦黑了。我们在医院的值班室搭了帐篷,陈瞎子生起篝火,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