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的响动,像石粒在滚动。奶奶塞给我块蓝布帕子,说是阿依奶奶托人捎来的,上面绣着三棵松,针脚密得能锁住风。
“你爷爷走的那天,攥着半块石林的石头,” 奶奶往我包里塞腌酸角,“他说石缝里能听见阿诗玛的歌。”
飞机穿越云层时,我打开骨灰盒。白瓷瓶里果然混着些青灰色的碎屑,棱角分明,像被岁月磨过的星子。我想起阿爸说的,撒尼人相信人死后会变成石魂,顺着风回到故乡的岩层里。
再次踏上石林的红土地,火把节的余温还浸在石板缝里。阿果在村口的老榕树下等我,靛蓝围裙上别着朵新鲜的攀枝花。“我阿奶说,要在密枝林选块向阳的石壁,” 她接过骨灰盒时,手指轻轻叩了叩,“石头认亲,得让它先闻闻松香。”
土掌房的火塘重新烧起来,阿依奶奶用松枝蘸着米酒,在地上画了个圈。“这是‘魂归阵’,” 她银发上别着铜制的太阳花,“今晚月上中天时,带它去剑峰池。”
夜色漫过石峰时,我们背着骨灰盒往山深处走。阿果提着马灯,光晕在石笋间晃出幢幢影子,像无数人站在暗处张望。她突然停在块倒扣的石碗前,里面积着雨水,映着碎银似的星子。
“你看,” 她指着水面,“每个石子落进去,都会开出涟漪的花。”
我想起爷爷笔记本里的话:“剑峰池的水是大地的眼睛,能照见三辈子的约定。”
剑峰池藏在两座相拥的石峰中间,月牙儿掉在水里,碎成满池的银链。阿依奶奶早就在池边摆好了祭品:三碗包谷酒,一篮刚摘的火把果,还有件褪色的蓝布对襟衫 —— 是爷爷当年留下的。
“撒尼人归葬,要让骨灰沾三滴故乡的水,” 阿依奶奶把骨灰盒放在青石上,指尖划过瓶身,“第一滴是剑峰池的月水,第二滴是密枝林的晨露,第三滴…… 得是心上人的眼泪。”
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,像落了星子。我这才发现,阿果悄悄背过身去,帕子捂着脸,肩膀抖得像风中的火把果。
骨灰撒进池里时,那些石屑突然沉得很快,在水面划出细密的纹路,像在写一封迟到的信。阿依奶奶摘下银镯子,扔进池心,咚的一声,惊起圈更大的涟漪。
“这是 1982 年他送我的定情物,” 她声音轻得像雾,“现在让它们做个伴。”
回程的路上,阿果突然抓住我的手。她的掌心全是汗,像刚攥过烧红的火炭。“池底有东西,” 她声音发颤,“马灯照到的那一刻,我看见石缝里卡着个铁盒子。”
剑峰池的水在黎明时泛起青雾。阿爸带着三个壮实的后生,腰里系着藤绳下到池底。石壁挂满青苔,滑得像抹了油。后生们的吆喝声撞在岩壁上,碎成星星点点的回音。
“摸到了!” 最年轻的阿黑突然喊起来。
藤绳往上拉时,铁盒裹着墨绿色的水藻,锈得像块老树皮。阿果用松针仔细擦拭,盒盖上露出模糊的刻字 —— 是爷爷的名字,还有串彝文的日期。
“是 1983 年雨季,” 阿依奶奶摸着字迹,突然笑了,“那年雨水特别大,他肯定是趁涨水时藏的。”
打开铁盒的瞬间,潮气混着松香涌出来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样东西:卷泛黄的地质剖面图,枚铜质的勘探队员徽章,还有本线装的彝文诗集。
剖面图的边缘写着行小字:“狮子山断层带藏有溶洞群,1983.7.15”。墨迹被水泡得发涨,却依然倔强地趴在纸上。阿爸突然拍着大腿:“难怪!去年修防火道时,炸开的石壁后确实有个黑窟窿,深不见底!”
彝文诗集的纸页脆得像枯叶。阿果逐字翻译给我听,很多句子都浸了水,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片段:“石钟乳在生长时会唱歌”“暗河的流向藏着迁徙的密码”“第三层溶洞有祖先的壁画”。
“这是我阿奶年轻时写的,” 阿果指着扉页的指纹,“她当年是村里唯一会写彝文的姑娘。”
铁盒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