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活得久” 的意思。在这片沉默的石林里,所有的诺言都被刻进岩层,比岁月更坚硬。
离火把节还有三天,村子里开始热闹起来。女人们在晒谷场舂糯米,男人们上山砍松木做火把。阿果教我跳大三弦舞,她的绣花鞋在石板上敲出明快的节奏,银饰碰撞声像碎雨落在石上。
“奶奶说,你爷爷当年跳得可好了,” 阿果边转边笑,裙摆在风里绽开成喇叭花,“他还会用汉语唱彝歌,把‘阿诗玛’改成了故事,说给山外的人听。”
我在爷爷的笔记本里找到了那首改编的歌:“从前有个姑娘叫阿诗玛,她的眼睛像剑峰池的水……” 字迹被泪水洇过,有些模糊。
火把节前夜,阿爸带我去祭山。我们背着松枝和米酒,沿着陡峭的石阶爬上狮子山顶。月光把石峰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无数巨人站在黑暗里。阿爸点燃松枝,烟雾缭绕中,他开始念诵古老的祭词。
“撒尼人相信,每块石头里都住着祖先的魂,” 他递给我一杯米酒,“火把节这天,祖先会顺着火光来看我们。”
祭山归来时,我在石缝里发现了个铜制的小盒子。打开一看,里面装着半张照片 —— 正是爷爷和阿依合影的另一半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:1983 年 2 月。爷爷当年下山后,应该是回过这里的。
“可能是阿依奶奶故意藏的,” 阿果捧着盒子,眼眶红红的,“她怕自己忍不住去找他。”
火把节当天,整个村子被火焰点亮。男女老少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,在石峰间穿梭。火光把每个人的脸映得通红,大三弦的声音震得石缝里的虫豸都在叫。阿依奶奶坐在火塘边,银发在火光里闪着银光。她拉着我的手,掌心温暖而粗糙。
“孩子,” 她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彝腔,“你爷爷当年走时,说要去山外治病。他有肺病,总咳血。”
我这才知道,爷爷不是失约,是被病痛困住了。笔记本里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录,或许是他病中最后的念想。
“他画的石笋,是我们撒尼人的‘生命柱’,” 阿依奶奶望着窗外跳动的火光,“三个石笋,代表过去、现在、将来。他说,只要石峰不倒,约定就不算数。”
火把节的高潮在子夜。全村人涌向乃古石林的中心 —— 那三座相连的石笋下。火光把石笋照得如同燃烧的巨烛,阿爸和几个老人开始吹奏长号,声音苍凉如远古的呼唤。
阿依奶奶颤巍巍地站起来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。里面是爷爷当年送她的钢笔,笔帽上刻着个 “砚” 字。“我等了他一辈子,” 她把钢笔放在石笋下,“现在,该让石头替我们记着了。”
我想起背包里的笔记本。翻开最后一页,借着跳动的火光,我发现那幅石笋画的背面,藏着爷爷用彝文写的小字。阿果帮我翻译:“若我归不去,让后代替我赴约。”
原来爷爷早就预料到了结局。他把约定托付给了时光,托付给了血脉相传的我们。
人群散去后,我和阿果坐在石笋下。火把的余烬在风里明明灭灭,远处传来零星的歌声。阿果捡起块碎石,在石笋上刻下我的名字,又刻下她的。两个名字挨在一起,像依偎在石缝里的草。
“撒尼人说,刻在石头上的名字,会跟着山一起老,” 她抬头看我,眼睛亮得像星子,“你还会来吗?”
我望着三座高耸的石笋,它们在夜色里沉默如谜。爷爷的诺言,阿依奶奶的等待,阿果的期盼,都被这片石林温柔地接住了。
“明年火把节,” 我把笔记本放在石笋下,和那支钢笔并排,“我带着爷爷的骨灰来。他说过,要和阿依奶奶一起,听石峰唱歌。”
风穿过石缝,发出呜呜的声,像谁在轻轻哼唱。我知道,那是爷爷和阿依奶奶的歌,是撒尼人世代相传的歌,是所有被石林记住的诺言,在时光里永远地飘着。
归程的行李箱里,爷爷的骨灰盒垫着他当年的地质勘探图。樟木盒子轻得像捧云,我总觉得里面藏着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