埂上有人披着蓝布衫薅草,有人弯腰插秧,吆喝声、水田里的扑腾声顺着风飘过来,衬得她这边静得可怕。
她攥着院门上生锈的铁环,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窜上来——只有自己越来越像个局外人,陈飞也懒得跟她多说一句话。
这就是当初有人跟她说的"
嫁了人就有好日子过"
?还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,特意安排的报复?
阿末退回院子,简易的厨房搭在墙角,油毡纸屋顶被雨水泡得涨,灶台上的铁锅结着层黑垢。
厕所更是不敢细看,墙角的泥坯塌了块,下雨时得撑着伞蹲坑。
这租借的土坯房,墙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一道比一道深。
突然周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"
咚咚"
地撞着胸腔,阿末慌忙抓起院门上的铜锁,"
咔哒"
扣上,又把房间门闩插得死死的。
她躺到床上,印花床单磨得亮,脑子里反复转着一个念头:自己当初为了赌那口气,为了让某些人不痛快,硬是嫁给这么个男人,到底值不值?眼皮越来越沉,迷迷糊糊中睡着了……
梦里是结婚半个月的时候,她跟着陈飞,还有他那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哥、两个嗓门比喇叭响的姐,说是要回乡下看祖奶奶。
绿皮火车摇摇晃晃晃了俩小时,又换乘三轮摩托在土路上颠了四十分钟,一行人浩浩荡荡闯进个偏僻的小县城,再七拐八绕进了个巴掌大的村庄。
陈飞的大姐,年长陈飞二十多岁,那个身高不足一米六、腰围却快赶上阿末身高的女人,活像个立起来的煤气罐,一把攥住阿末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,把她拽到个炕边的老妇人面前:"
婆呀,这是老五的媳妇,您孙媳妇,老五结婚了!
"
那老人约莫八十岁,脸上的皱纹比院墙上的裂痕还深,眼睛却亮得很。
她接过"
煤气罐"
递过来的阿末的手,枯树枝似的手指在阿末手背上摸了又摸,粗糙的茧子蹭得人痒:"
你爸妈在天上看着呢,知道老五娶媳妇了,该瞑目了。
你看这女娃,眉眼多周正。
"
满屋子的人,老人的儿子媳妇、孙子孙女,黑压压站了半炕。
"
煤气罐"
作为陈家老大,叉着腰挨个儿给阿末指:"
这是你大伯,这是大伯娘,那是你二姑……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