攥成团。
他心里隐隐有点虚,却还是梗着脖子说:深沟能防倒伏,到了雨季就知道好了。
播种那天,两人各自往沟里撒玉米种。
三秒的深沟里,种子埋在硬邦邦的土坷拉里,他用脚把土踩实,心里念叨着深扎根,深扎根。
爷爷的浅沟里,种子躺在混着碎秸秆的软土里,他用手轻轻拢上土,像给婴儿盖被子。
出苗的日子来得比预想中早。
第七天清晨,三秒去地里看,浅沟里已经冒出了点点新绿,嫩芽顶着种皮,怯生生地探出头。
而深沟里只有零星几棵苗,还蔫头耷脑的,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。
土太深,憋着气呢。
爷爷蹲在深沟边,用手指抠开土坷垃,里面的种子了芽,却蜷着身子没法舒展,就像人穿太紧的衣裳,喘不开气咋长?
三秒没说话,默默拿起锄头,把深沟边缘的土往沟里扒了扒,想让土松快点。
阳光越来越烈,浅沟里的苗已经舒展了子叶,嫩黄的叶尖朝着太阳,而深沟里的苗依旧没精打采,有的甚至开始黄。
入夏后雨水多了起来。
先是几场小雨,浅沟里的苗喝饱了水,噌噌往上长,茎秆又粗又壮,叶片绿得能滴出油。
深沟里的苗也跟上了长势,只是茎秆细弱,像营养不良的孩子。
三秒心里稍稍松了口气,觉得深沟的优势说不定在后面。
直到那场暴雨来临。
那天下午,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,转眼就把天空染黑了。
风裹着雨点子砸下来,先是稀疏的几点,很快就连成了线,在坡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白坑。
三秒站在屋檐下,看着雨水顺着坡势往低处涌,心里直紧。
雨停时已是后半夜。
天刚蒙蒙亮,三秒就披着雨衣往坡地跑。
离着老远就看见西坡地一片狼藉——他挖的深沟里积满了水,浑浊的泥水漫过沟沿,玉米苗半截泡在水里,叶片耷拉着,有的已经被冲得东倒西歪。
而爷爷的浅沟里,水正顺着沟底的坡度慢慢往下流,沟沿整整齐齐,苗棵子昂挺胸,叶片上挂着水珠,反倒更精神了。
傻小子,爷爷不知啥时候站在了他身后,手里拿着把锄头,坡地哪有存水的道理?水得流着才活,积在沟里就是死水,苗根泡久了不烂才怪。
他走到深沟边,锄头往水里一插,轻轻一撬,积水顺着豁口流进旁边的浅沟,很快就渗进了土里。
三秒蹲在被淹的玉米苗前,看着那些黄的叶片,心里像被雨水泡过一样沉。
他伸手摸了摸深沟的土,黏糊糊的,带着股沤烂的气味,而浅沟的土松松软软,指尖能感受到潮气在慢慢往上冒。
这坡地是斜的,爷爷把锄头往地上一拄,水要顺着它的性子走,浅沟就是给它搭的路,深沟反倒成了拦路虎。
你以为深了保险,其实是跟土拧着劲呢。
他弯腰拔掉几棵烂根的苗,种地得顺着土的脾气,它让你浅着来,你偏要深,它能给你好果子?
接下来的几天,爷孙俩一起把深沟填浅。
三秒抡着铁锨往沟里填土,每填十厘米就用脚踩一踩,爷爷跟在后面,用锄头把土坷垃敲碎,再撒上一把草木灰。
这灰能杀毒,爷爷一边撒一边说,让土喘口气,苗还能缓过来。
阳光一天天毒起来,填浅的沟里,幸存的玉米苗慢慢直起了腰,只是比浅沟里的苗矮了半截。
浅沟里的苗已经长到齐腰高,叶片在风里沙沙响,像一群唱歌的孩子。
三秒看着那些苗,突然想起农技手册里的话,可那些铅字在眼前晃了晃,就被爷爷步犁划出的浅沟盖住了。
有天傍晚,三秒看见爷爷蹲在沟边,用手指丈量着沟深。
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沟里,随着暮色慢慢拉长。
你看这土,爷爷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搓,土簌簌从指缝漏下去,上面三厘米是浮土,会跑;中间七厘米是活土,能长;底下五厘米是过渡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