沾亲带故。
“你待如何?”
云舒问。
谢雨薇垂眸,指尖无意识捻着算盘珠子:“按府规,贪墨十两以上者,杖二十,追赃,逐出府。
十两以下者,追赃,罚俸三月,降等。”
“然后?”
云舒声音无波。
谢雨薇抬起头。
那双沉静的杏眼里,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锐利:“孙女以为,罚得太轻。
贪墨之风,源在监管松懈,惩戒不痛。
当杀一儆百!”
她忽地抬手!
抓起石桌上那架紫檀算盘!
用尽全身力气!
狠狠砸向地面!
“哗啦——!
!
!”
算盘迸裂!
珠子四溅!
滚落一地!
满院死寂!
连假山后的硝烟味都凝住了!
谢雨薇胸膛起伏,小脸涨红,声音却异常清晰,带着斩钉截铁的狠绝:
“这侯府的账——”
她抬脚!
狠狠碾过一颗滚到脚边的算盘珠!
“不是珠子!”
“是刀!”
“下次——”
她猛地抬手指向府库方向!
指尖因用力而颤抖!
“再让孙女查出蛀虫——”
她声音陡然拔高!
稚嫩却淬着冰碴!
“算盘珠子——”
“换成他们的——”
“天!
灵!
盖!”
打算盘?不如把户部那群蠹虫的脑浆打出来当算珠!
对牌寒气冻得满地碎珠结霜。
云舒看着孙女。
看着那张因激愤而涨红的小脸。
看着地上迸裂的算盘。
看着滚落满庭、如同断头台滚落人头的紫檀珠子。
许久。
她弯腰。
从满地狼藉中,拾起一颗完好的、油润的紫檀算珠。
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木纹。
“雨薇。”
她声音平静。
“在。”
“明日辰时,去府库。”
云舒将那颗算珠放入她掌心,“新账房,你管。”
她转身。
玄铁对牌在腰间轻晃,撞出清越的声响。
“林嬷嬷。”
“老奴在。”
“传话各房。”
云舒声音不高,却穿透庭院,“即日起,府中三代子弟,无论男女,每月朔望,祠堂演武场考校——文,默《天工开物》;武,射火药靶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假山后残留的硝烟,扫过满地迸溅的算盘珠。
“考末等者——”
她抬脚,碾过一颗滚落的珠子。
“滚去慈幼院——”
“喂!
三!
天!
猪!”
夕阳熔金。
泼在侯府祠堂森严的飞檐上。
袅袅青烟中,云家三百零七座无字牌位静默。
而祠堂外的演武场上,硝烟未散,算珠犹滚。
侯府第三代的火药味与算盘声,已在这片埋葬着血仇的焦土上——
掀开了新的篇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