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办事雷厉风行,知道长孙的秘密不可为外人知晓,提前就让心腹过来打点了,将个小小别庄梳理得干干净净。再加上明里暗里的侍卫,这儿围得跟个铁桶似的,插翅难飞。
钟离晔是跟着老神医提前两天被送过来的,如今听到外头有人声喧嚣,便猜得是那对“狗男女”来了。
他半是客人半是囚徒,倒也没脸去迎接此处主家,只去隔壁找人:“师父,您老伤势既然好了,我们什么时候离京?这些勋贵子弟心眼最多,您可别被他们骗了。”
他被关了个把月,不仅见不到心心念念的程四姑娘,还没法接触任何一种药物,整个人都快闲到长绿毛了,对程初芍二人自然没有好话。
老头儿翻开一页书,头也不抬:“这会儿天寒地冻的,城外乌泱泱的全是流民,我往哪儿去?你年纪轻不怕,我老胳膊老腿的,万一被几个流民或是流匪抢了杀了,怪谁去?”
钟离晔冷哼:“徒儿虽然身无武艺,可若重获自由,区区几个流民又有何惧?”
老头儿终于正眼看他了,而后摇头叹气。
“都说‘吃一堑长一智’,你怎么还是死不开窍?土匪也就罢了,可那些流民也有可怜之处,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何必动不动就要用毒?清梦散那事,臭小子看在老子面上替你掩了,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!老子知道你心仪那什么伯府姑娘,可你打小跟家里离心离德,常年以假名在外厮混,你准备拿什么去求娶人家姑娘?别到时候美娇娥没娶到,反而弄得一身骚。京城浑水多,皇帝又一把年纪了,你收收心跟我回岭南,过几年再回来。实在舍不下那姑娘,索性把人拐了一起去!”
钟离晔面无表情听着训,听到最后一句,终于有些动容。
初柳打小受嫡母磋磨,在府里生活得并不开心,她那样渴望自由的性子,会愿意随他远走高飞吗?
只激动了一瞬间,他就突然记起,程初柳并非孤女一个,除了父亲嫡母,她还有生母白姨娘和一个同胞弟弟在身边,而且,白姨娘也快临盆了,又要给她多添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。
有了这么多挂累,她即便再想走,恐怕也狠不下心。
正犹豫着,老头儿却冷不丁又给他泼了盆冷水。
“不过,如今臭小子防你防得紧,想来咱们出京前是没机会出去的了。你小子心思深沉,人家小姑娘阅历浅,你还是别糟践人家了。”
钟离晔默了默,不死心地压低声音:“师父,那些人对我防范严,但您那边松得多。不如,您找个借口,替徒儿弄几味药过来?”
“你想干嘛?弄毒药还是迷药?”老头儿毫不客气戳穿。
“自然只是普通迷药……”
老头儿呵呵冷笑:“且不说你能不能把外头所有人都药倒,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,再加上我这个老弱病残,怕是跑不出五里地就被抓了。你又不是傻子,难道会想不到这点?光是普通迷药管什么用?”
钟离晔被说中心思,也不辩解,更不觉得愧疚。
清梦散一事虽然是他不小心,但,他根本不需要宋珩假惺惺保他。即便拆穿他的真实身份又如何,钟离家因为他倒了霉,他可不会掉一滴眼泪。再者,宋珩若不困着他,他想脱身一点都不难。
宋珩和太子关系密切,如此行事必有深意,说不定是想利用他和师父做些什么。可他每每跟师父提起此事,师父都懒得理他,如今还怜惜起外人手里的几条贱命来了,真是老糊涂了。
老头儿把他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,什么都没说,只在心里默默摇头。
他本以为,时间会抹平钟离晔心中的棱角,没想到,过了这些年,他反倒愈发阴郁、容易钻牛角尖了。当年看中此子天资,收他为徒,也不知是不是做了错误选择。
程初芍虽无当家主母的意识,但,来到别庄,她还是第一时间挑起大梁,安置要来“养病散心”的丈夫和小姑子二人,虽然这两人实际上都能活蹦乱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