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初芍在其他事上落落大方,唯有男女间相处方面特别容易害羞,每次几乎都是宋珩主动,她就负责被动配合一下就好了。
今日,短暂的犹豫过后,她红着脸歪坐上去,一双小手还难得主动环上男人宽厚的肩膀,安抚地轻拍着。
“胡说八道什么呀?你也说自己只是长兄,他们父母双亲俱在,哪里轮得到你来瞎操心?你先前又不在京城,兄弟姐妹间感情难免有所疏淡,这也不能怪你……”
她柔声细语地安慰着,本就被摒除在外间候着的十五等人听得只言片语,顿时退得更远了。
宋珩第一次见她这么主动靠近,心里火热一片。
送上门来的猎物自然不可能放手,小狐狸是这样,媳妇儿也是这样。
搂着媳妇香了几口,毫不意外地将媳妇儿闹了个大红脸,还气喘吁吁,宋珩默了默,才低声说:“其实,我曾经一度很恨他们……”
伏在他肩头的人儿顿时呼吸一滞。
他轻描淡写道:“我之前大约没跟你说过,在那个梦里他们都是怎样的。”
程初芍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,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襟。
果不其然,宋珩下一句就是:“祖母身子骨不算差,即便没有你帮着调理,祖父和我都……之后也不至于郁郁而去。是因为,他们见大势已去,纷纷投诚其他皇子,甚至太子丧期没过,我那个四妹就跟三皇子成了事。二叔想借此压倒长房,却押错了宝。那位上去之后,二婶三婶又想方设法把女儿往那位身边塞,丝毫不顾及脸面。祖母一气之下,就……”
程初芍张了张口,却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,只静静听着。
“其实,仔细想想,这些事也不能怪他们,还是大人的问题。祖母一生好强,就是挑媳妇的眼光不怎么样……”
程初芍轻锤他一记:“是么?我怎么觉得,老夫人挑孙媳妇的眼光还不错?”
宋珩被她逗乐了,眼中闪过一丝笑意,却板着脸反问:“是么?那,孙媳妇怎么还不改口叫祖母?”
“这,这个……叫惯了,一时改不了口嘛……”
见宋珩面露郁色,她马上说:“咳,回头我就改口,这总行了吧?”
被她这么插科打诨一番,再沉重的心情也能纾解不少。
环着程初芍的胳膊又紧了紧,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、悠长,好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。
“上回那个清倌还记得么?”
“三叔那个?”程初芍很醒目地改了口。
宋珩捏捏她的耳珠,嗯了声,低低道:“偷令牌那事闹出来后,祖母气得当场吐了口血,血染在荣安堂那张暗花地毯上,怎么擦都擦不干净。因为三叔犯了错,三婶愈发气焰嚣张,后来府里开始入不敷出,还让人偷偷搬了祖母的私房去卖……”
他眼皮子微微一抬,视线落在她发间的白玉簪子上。
“这根簪子是上回祖母赏你的那套上好水白玉头面吧?原本,这也是被人顺手牵羊的,只是中途被春景撞破。两边一争执,匣子里的东西哗哗落到地上,簪子手镯断了好几个……”
他声音很小,比方才那只小狐狸大不了多少,听得程初芍心里酸胀得疼。
她一直以为,那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梦,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罢了,没想到,他连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。那会儿,看着整个大家族一日日走向衰落、最终分崩离析,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?
猫儿似的在他肩头蹭了蹭,她扬起下巴,小声地说:“那些都不是真的,你看,这簪子不是好好的么?祖母也好好的,就是近日来心情有些不快,身子骨再康健不过。将来,等你好了,你就去把祖父换回来,让他们好好享清福……”
宋珩常常畅想二人的未来,今天却是程初芍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话题,正如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喊出祖父祖母的称呼一样。
若说从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