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突然转性,一改从前不闻不问——或者,该叫不偏不倚更合适些——的教养子孙态度,卫国公府诸人心里自然不会没有想法。
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宋瑕离府前在荣安堂的那番话虽然没几个人敢传,但到底人多眼杂,私底下不免有人偷偷提一嘴,见此便有了些猜测。
不几日,又有人打听出来,老夫人突然有此动作之前见了大少夫人一面。
平时大少夫人最常走动的就是荣安堂,她去探望倒也不出奇。只是,荷姨娘身死后,老夫人就情绪低落,照常几日来一次的子孙们也懒怠见了,外头的拜帖更是托病推了。这么一来,倒把大少夫人衬得更鹤立鸡群了些。
毕竟,老夫人连儿子媳妇都懒得应付时竟肯见她,还很可能被她说动,可见其在老夫人心中位置之重。
对姨娘、庶出子女们来说,这自然是好事一件。
茹姨娘禁足令早就解了,闻讯偷偷给宋琼送了点东西,让她私下去谢程初芍。
二房有子嗣的姨娘也纷纷效仿,还有拐弯抹角去跟大房宋瑗、宋理示好的;没子嗣的只能羡慕嫉妒恨其他人得了老夫人的私房,私下用起那劳什子紫草膏、玉容膏更积极了,以至于最近虽然寒风呼啸,二房院子里却很是春光灿烂。
其他人得了好处开心不已,宋珍却气得要死。
向来冷淡的祖母突然对她们这些影子似的庶出孙辈好了些,这自然是好事。可,这里头有程初芍插手,她心里就不大得劲了。
虽然她知道,姨娘是为了保护哥哥才自尽的,但此事全因程初芍“多管闲事”而起,说不怪程初芍绝对是假的。
宋瑕刚出府那两天,她战战兢兢就怕被波及,怕父亲迁怒将她送去乡下庄子,这才病急乱投医信了婢女的话,决定卖惨博取程初芍同情,让自己在府里过得好一些。
结果,她都还没来得及出手,程初芍就给众人弄了个甜枣吃,在府里名声愈发好听。
这甜枣若只是给她一人吃也就罢了,可,得益的人那么多,半点没突显出她来,还折损了两个至亲,宋珍哪里能甘心?
“哼!只当全天下就她一个会做人!这事要不是她大包大揽,咱们国公府也不至于丢这么大脸。祖母倒好,不怪她也就罢了,居然还给她这么大的脸!她到底哪里好?就凭那点谄媚奉承的手段?”
婢女劝她,“管她如何阿谀奉承,咱们得了好处不就行了?事已至此,先前那事也可暂且搁置,不如先紧着奉承老夫人,将您的婚事定下,找个如意郎君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宋珍勉强应了,心头却划过一个清俊男子的面庞,思及程初芍对自己的态度,懊恼咬唇。
相比于宋珍的小心思,宋珩对此事反应简直大出程初芍意料之外。
自从皇帝给了任务,宋珩出门频率更高了,最少隔一天出去一次,有时是去工部衙门,有时是去京郊庄子,有时就在城里转转。火器的改良研制的事他时不时会跟程初芍说起,其他事他不主动提,程初芍也不怎么问,只一心扑在医书上,想争分夺秒让他尽快站起来。
先前养病期间朝夕相处时不觉得如何,男人突然每天早出晚归,程初芍一开始还不大习惯。不过,这也不是什么坏事,她倒觉得天天腻在一起容易相看两相厌。
更重要的是,宋珩隔三差五就会带回些街头巷尾的吃食,有点心,也有烧鸡等熟食,总都是他的一片心。
这日,宋珩裹挟着一身风雪气息从外面回来,神色平静,看着不像是要献宝的样子。
程初芍要替他换上常服,他也没说什么,宽衣时却觉得他袖子里有些鼓鼓囊囊,似是藏了什么物事,还软乎乎、暖融融的。
“你袖袋里揣了什么?莫不是个手炉?怎么这么软和?”
她伸手过去一摸,那物事却缩了缩,发出细细的一声嗯嗷。
宋珩这才笑眯眯将这团小东西摸出来,送到程初芍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