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雨淅淅沥沥,将上山的路浸润得一片泥泞。
楚牧之踩着湿滑的石阶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
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,混杂着一丝清冷的寂寥。
就在他拐过一个弯道时,脚下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。
他定睛一看,是一块简陋的木牌,歪歪斜斜地插在土里,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,却依然能辨认——“此处曾停电,请慢行”。
他皱了皱眉,停电?
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公墓?
他继续往上走,没过多久,又一块木牌出现在眼前:“前方陡坡,有光照过”。
这古怪的措辞让他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。
什么叫“有光照过”?
他加快了脚步,当公墓的全貌终于展现在眼前时,他彻底愣住了。
原本肃穆寂静的墓园,此刻竟像一片落入凡尘的星海。
每一座墓碑前,都亮着一盏微弱却温暖的灯。
那些灯各式各样,有的用玻璃瓶装着蜡烛,瓶口用铁丝做了个简易的防风罩;有的则是用废旧电池和胶带改装的LED小灯泡,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烁着顽强的光芒。
这成百上千盏灯,汇成了一片沉默的光河,无声地慰藉着长眠于此的灵魂。
楚牧之走到最近的一座墓碑前蹲下,拿起那盏由罐头瓶改造的小灯。
在灯座的底部,贴着一张防水标签,上面用油性笔写着一行小字:“由第237任守灯人移交”。
他心中一动,又接连查看了旁边的几盏灯,标签上的编号赫然是从“001”开始,连续至今,从未间断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顺着脊椎攀升,这究竟是怎样一群人,在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,默默守护着这片安宁?
他找到奶奶的墓碑,将怀里那束沾着雨珠的白菊轻轻放下。
碑前的灯是一盏最简单的太阳能地插灯,白天吸收微光,夜晚便自行亮起。
灯座底部的标签上写着:“由第788任守灯人移交”。
他站起身,心中的疑惑如同滚雪球般越积越大,转身正准备离开,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“年轻人,你是新来的守灯志愿者吧?”
楚牧之回头,看见一位正在清扫落叶的老人,他穿着雨衣,手里拿着一把长柄扫帚。
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丝了然,“看你盯着那标签看了半天。算算时间,今年是轮到你们片区交接了。”
“我不是……”楚牧之刚要开口否认,老人却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实的防水文件袋,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。
“这是台账,拿着吧。”老人拍了拍袋子,声音不大,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前任留下的话是——‘别问是谁点的,只管让下一盏亮着’。”
不等楚牧之反应,老人已经转过身,继续佝偻着腰,一下一下地扫着地上的积水和败叶,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楚牧之捏着手里的防水袋,感觉它重若千斤。
他走到墓园旁的长椅上坐下,拉开封口,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。
纸页已经泛黄,边缘被反复翻看得起了毛边。
他翻开第一页,密密麻麻的字迹瞬间占据了整个视野。
每一页都详细记录着灯具的维护时间、故障处理方法、电池更换周期,甚至还有对不同天气下各种灯具亮度的观察记录。
字迹各不相同,有的隽秀,有的潦草,但无一例外,都透着一股严谨和认真。
他一页页地翻下去,仿佛在翻阅一部沉默的史诗。
直到最后一页,他的呼吸猛地一滞。
那一页的记录只有一行,字迹刚劲有力,像刀刻上去一般。
“巡查人:楚牧之。深夜十二点,B区7号线路突发故障,已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