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玄立于废墟之上,残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与那些破碎的阴影纠缠。
目光越过死寂焦土,投向主峰之巅——
掌门赵深雪与仇敌玉石俱焚之处。
当年震天杀伐、烈焰焚城、同门倒下的惨烈景象,历历在目!故地重游,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。
而眼前,惟有死寂荒芜,无声诉说着物是人非的滔天恨意!
任玄风尘仆仆,却步履沉稳。他并未直接前往青阳派所在的区域,而是遵循着杨茹建密令中的一丝隐晦指引,绕行至丹霞山西麓一片人迹罕至的幽谷。谷内翠竹成海,风吹过,竹叶沙沙作响,如同碧波翻涌。一条清澈的溪流穿谷而过,水声淙淙。
就在这清幽之地,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机,如同沉睡的巨兽,隐隐笼罩着整片山谷。
那气息并非霸道外放,而是内敛深沉,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厚重与沧桑,更蕴含着一丝洞悉世情的孤高与寂寥。
任玄心头一凛,脚步不由得放缓。他感知到,这股气息的主人,武功之高,恐怕还在杨茹建之上!
循着那股无形的牵引,他穿过竹林深处。前方豁然开朗,一片青石铺就的临水平台上,一个身影背对着他,负手而立。
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,身形并不高大,甚至有些佝偻,满头银发随意披散。但仅仅是站在那里,便仿佛与脚下的青石、身旁的翠竹、流淌的溪水融为一体,成为了这片天地自然韵律的一部分。
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,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,更显超然。然而,在这份超然之下,任玄敏锐地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,如同亘古不化的寒冰沉淀在灵魂深处,那是历经滔天血火、宗门倾覆后,幸存者独有的孤寂与苍凉。
空气中,仿佛还残留着当年庚子年那场焚尽横山武宗的焦土气息。
“晚辈任玄,冒昧打扰前辈清修。”
任玄停下脚步,抱拳躬身,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。
他认出了这股气息,正是横山武宗掌门,江湖人称“横空老人”的赵深雪!
此人极少现身,传闻其功力已臻化境,是青龙郡乃至整个儒青国武林真正的泰山北斗。
更令人唏嘘的是,他是当年那场席卷武林、被称为“庚子霍乱”的滔天惨祸中,横山武宗惟一的、也是最悲壮的幸存者——
以掌门之尊,与仇敌雷庚与青阳派掌门周云鹏于主峰之巅玉石俱焚,尸骨无存!
他的“死而复生”,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。
赵深雪缓缓转过身。
他的面容清癯,布满深刻的皱纹,如同被岁月和烈焰共同雕琢过的岩石,每一道沟壑都仿佛诉说着那场焚尽宗门、葬送无数同门弟子的滔天血火。
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他略显佝偻的轮廓,那并非衰老的无力,而是一种背负着整个宗门亡魂血债、在绝望深渊中挣扎求存后的疲惫。然而,当他抬起眼帘,那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得惊人,如同被泪水与烈火反复洗炼过的寒潭,深不见底。
这双眼睛能映照人心,蕴含着洞穿世事的智慧,更深藏着刻骨铭心的悲悯与一丝沉淀了无数血泪、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寒恨意。
他的目光落在任玄身上,没有审视,没有威压,只有一种历经沧海桑田、看透生死轮回后的深邃平静。
这平静之下,是滔天血海凝成的冰层。
“此人武功已至化境,出神入化,登峰造极,深不可测”,任玄心下大骇。
“任贤君之子…”
赵深雪的声音苍老而平和,如同山谷回音。
“镇狱枪的传人…终于来了。”
任玄心中微震。对方竟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与传承!
“前辈识得家父?”任玄沉声问道。
赵深雪没有直接回答,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岁月,落在任玄身上,更落在他丹田深处那几缕蛰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