拖拉机“突突”地往回开,声音和来时一样,但王大柱的心境,却已是天翻地覆。
来的时候,他开的是一车沉甸甸的未知和恐惧。 回去的时候,车斗空了,他的心却被一种更沉、更烫的东西给填满了。
一千二百八十七块五毛钱。
这笔钱,此刻就揣在他贴身的内兜里,用一块蓝布手帕包着,一层又一层。
可那热量,仿佛能透过几层布料,灼烧着他的皮肤,一直烫到他的五脏六腑。
他一辈子没揣过这么多钱。 他甚至不敢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摸一摸,生怕自己一摸,那钱就变成了树叶子,这个离奇的上午,就变成了一场荒唐的梦。
他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,瞥一眼车斗里的儿子。 王小虎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掏鸟窝、打弹弓的混小子了。
他安静地坐在颠簸的车斗里,守着那几个空麻袋,眼神明亮,腰杆笔直。
晨光照在他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,却勾勒出一种让王大柱感到陌生的轮廓。
那是一种……胸有成竹的淡定。 “虎子,你爹的魂儿,快被你勾回来了。”
土地爷的声音在王小虎脑海里幸灾乐祸地响起,“老头子我活了几百年,就没见过哪个老实人被钱砸成这样的。你看他那手,握着方向盘,抖得跟得了羊角风似的。”
王小虎在心里嘿嘿一笑:“爷,这还得多亏您运筹帷幄。我爹这种人,就得用事实砸,一下把他砸懵,他就听话了。”
“光听话还不够。”土地爷的语气严肃了些,“记住,钱能壮胆,也能招灾。你爹这颗心,刚刚被你用钱给粘上,还没牢靠。接下来,你怎么把这钱花出去,怎么让这钱变成全村人看得见的好处,才是关键。人心这东西,比地府的恶鬼还复杂。你让他富,他敬你如神;你要是只富了自己,他能把你生吞活剥了。”
王小虎心里一凛,点了点头。
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,从拖拉机开回村子的那一刻,才算真正开始。
村口,大槐树下。 几个早起干完农活的老爷们,正蹲在树下抽烟闲聊。 看到王大柱的拖拉机“突突”地开了回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去。
“哎,大柱回来了。” “咦?车怎么空了?他不是拉了一车山货去镇上卖吗?”
“估计是卖不掉,又给拉回来了吧?我就说嘛,那玩意儿哪值什么钱。”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。
王大柱听到了这些议论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下意识地就把头埋得更低了,只想快点开过去。
“爹,停车。”王小虎忽然喊道。
王大柱一愣,还是把车停了下来。
王小虎从车斗里一跃而下,几步走到那几个老爷们面前,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。
“几位叔,几位大爷,山货都卖完了!卖了个好价钱!”
他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,像是宣布一件天大的喜事。
大槐树下,瞬间安静了。 几个老爷们面面相觑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信。
“卖……卖完了?”一个跟王大柱关系还不错的汉子,试探着问,“小虎,你没吹牛吧?那一车货,得有百十来斤,就一个上午,全卖了?”
“那还有假?”王小虎拍了拍胸脯,“百草堂的孙掌柜,全要了!他还说了,以后咱们村的山货,只要是品相好的,他都要!有多少要多少!”
这话一出,不亚于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块巨石。
百草堂! 孙掌柜! 那可是镇上最有钱的主儿之一!
“真的假的?孙掌柜真这么说?”
“小虎,那你卖了多少钱?跟咱们收的价,差得多不?”有人急切地问道,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。
王小虎嘿嘿一笑,故意卖了个关子:“价钱嘛,肯定亏待不了大伙儿。我爹今天累了一上午,我们先回家吃饭。等吃完饭,我挨家挨户去说。我只能告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