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杨涟屏退左右,显然是有秘事要商议,刘渠的脸色瞬间变得郑重了几分,他再次抱拳:
“不知钦差有何吩咐关于巡视蓟镇的事情,在下一定全力配合,绝无二话。”
杨涟看着他,嘴角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,说道:“总镇先别急着应承,还是先看看这些奏疏吧!”
话音刚落,他将桌案上厚厚的一迭奏疏推到了刘渠面前。
刘渠心中一疑,伸手将这些奏疏副本拿在手上,缓缓翻开。
起初,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,但随着不断翻阅,他的脸色却是骤然剧变,从最初的平静,到惊讶,再到后来的苍白,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。
只见这些奏疏,无一例外,都是朝中大臣弹劾他的内容,而且每一条弹劾都十分具体,细节详实得让人心惊。
“蓟镇总兵刘渠虚报斩首数目,冒领军功……”
“为补足夜不收缺马,蓟镇总兵刘渠强行征用商队骡马三十匹,导致商队货物滞留,损失惨重……”
“总兵标营实际兵卒数目与名册不符,虚报兵卒名额超过三千,多年来冒领军饷……”
“……”
一条又一条的罪状,如同重锤一般,狠狠砸在刘渠的心上。
他越看越是心惊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,顺着脸颊滑落。
咕噜~
刘渠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,右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刀柄,手指紧紧攥住了刀柄。
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和狠厉,似乎在做着某种艰难的抉择。
但是,当他抬眼看到坐在那里一脸淡定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杨涟,又瞥见旁边膀大腰圆、眼神锐利如鹰的李鸿基时,心中的那丝冲动瞬间便被压了下去。
他清楚,此刻若是冲动行事,只会死得更惨。
杀了一个钦差又如何
他抵挡得住陛下的追责
到时候,可真是要被诛九族了。
最终,刘渠缓缓松开了紧握刀柄的手,将其移开,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而绝望的神情,声音沙哑地说道:
“钦差既然已经知晓我犯的这些事情,也不必再多言,直接将我抓拿便是了。这些罪过,桩桩件件,都够我刘某人人头落地的了。”
说完,他便闭上了眼睛,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。
驿站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,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丝压抑。
李鸿基站在一旁,手也悄悄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,警惕地盯着刘渠,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。
杨涟看着刘渠引颈就戮的模样,忽然轻笑一声,那笑声不高,却如一阵清风,吹散了驿站内凝重的气氛:
“我若是要抓拿总镇,恐怕你在踏入这驿站大门时,就已经被拿下了。”
刘渠猛地睁开眼睛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下了大半,可他心中的疑惑却更甚,他迟疑着问道:“钦差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陛下此番命我巡视九边,并非只为追责问罪。”
杨涟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郑重了几分。
“朝廷也给了犯错之人改过自新的机会。只要你能坦诚承认错误,尽力弥补过失,往后戴罪立功,过往的罪责,便可既往不咎。”
这话如同一道惊雷,在刘渠耳边炸响。
他怔怔地看着杨涟,对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,不似有半分戏耍之意。
也就是说
他刘渠还有活路
此刻。
这位蓟州总兵也顾不得甲胄在身不便,“咚”的一声单膝跪地。
“若能有赎罪之机,属下愿听钦差差遣,万死不辞!”
杨涟看着他伏跪的背影,缓缓点了点头。
这两日,锦衣卫与蓟州城中下层兵卒闲聊时,便已摸清了刘渠的底细。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