急速流逝而放大,却依旧死死地、固执地看向王僧辩的方向。他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,用尽最后一丝气力,发出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气音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血的针,扎进所有人的耳膜:
“将军……快……走啊……”
“少将军!”
“敌袭!保护少将军!”
王僧辩仅存的亲兵们目眦尽裂,惊怒与绝望瞬间冲垮了疲惫,他们本能地收缩阵型,更加紧密地围向王僧辩!
一位老卒怒吼一声,用他那把布满豁口的横刀奋力格开一支迎面飞来的流矢。
但少年亲兵临死前的眼神,还有最后的“快走”两个字,像一把烧红的锥子,带着无法形容的灼痛和冲击,狠狠刺穿了王僧辩脑中所有的犹豫、侥幸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!
什么坚守待援,什么挽回败局,什么与京口共存亡……在这赤裸裸的、用最年轻的生命献祭出的现实面前,轰然破碎!
来不及细想,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行动!
几乎在少年亲兵中箭倒下的瞬间,他猛地转头,目光如电,越过眼前混乱厮杀的人群,越过燃烧的房屋和堆积的障碍,死死投向那条通往城中心、通往王氏府邸的大道方向!火光跳跃不定,但在那一瞬间,他仿佛真的看到了远处那熟悉的、被烈焰映照得轮廓分明的府邸屋檐一角!
去救父亲!这个念头猛然跳了出来。
父子并肩,血战到底!最后一同葬身在这片火海之,?这似乎是一个儿子、一个武将最直接、最悲壮的归宿。马革裹尸,听起来多么豪迈!
可是……
“少将军!快快决断啊!东门已破,叛军正像潮水一样涌进来!这边真的顶不住了!”
老卒撕心裂肺地大吼:
“是高敖曹的号角!城西也完了!合围了!”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,一阵低沉、苍凉却充满肃杀之气的冲锋号角声,清晰地从城西方向压迫过来,与东面的喊杀声形成了完美的合围之势。
两条路。
一条,转身,带着这最后的十几名兄弟,沿着来路杀回去,冲向府邸。接应父亲,无论生死。但这意味着,他们将主动投入叛军兵力最密集的区域,面对数倍、数十倍于己的敌人。结果几乎可以预见: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,然后,全军覆没。父子同死,听起来壮烈,实则是彻头彻尾的失败!
另一条,抛弃一切幻想,承认京口陷落这个残酷的现实,不顾一切地朝着目前压力稍小的南门或者某个防御漏洞冲出去。
突围,求生!但这意味着,可能要放弃救援父亲的机会,背负上“弃父逃生”的骂名,承受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内心煎熬。
但是无论如何,京口这座城,只怕都已然不成了!
王僧辩猛地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灼热腥咸的空气,再睁开时,那双年轻的眼睛里,所有的痛苦、挣扎、彷徨都被强行压了下去:
“刘参军!”
刘路正暗自盘算,见王僧辩方才神色异样,心知这年轻少将军已濒临崩溃,正是自己行事的大好时机,正要狠下心扯破脸皮,冷不防听对方这一声唤,声音不高,却异常冷静,登时让他心头一跳,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喉咙里。
“少将军?”刘路强自镇定,脸上挤出惯有的、带着几分恭敬的忧虑:
“您有何吩咐?且宽心,这小股追兵奈何不得我们,末将定能护着你安全去东门!”
“东门?”王僧辩重复了一遍,声音平直:
“刘参军,可我明明听到东门有贼兵的动静,我们不若回转过去如何?”
“哎呀!少将军,事不宜迟,现在就东门敌军薄弱,尚有一线生机了!”
刘路急声道,语气愈发恳切:
“老将军……老将军若在此地,也定会命末将以少将军安危为重!王家血脉,不容有失啊!”
“王家血脉……”王僧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