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辰,那支“运粮队“始终若即若离,每次眼看要追上,对方就消失在雨幕中。
“贞阳侯,前面河道变窄了。”亲兵指着前方,“咱们还接着追么?”
“追!”萧渊明咬牙切齿:
“他们压粮的就这么点儿人,这要是让他们跑了,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江南精锐?!”
大军刚冲入河谷,郭仲礼策马挤过混乱的队伍:
“探马发现上游有浮桥残骸,这河谷地形险恶,恐有埋伏啊!”
萧渊明勃然大怒,指着前方雨幕中若隐若现的“溃兵”:
“赵贵残部就在眼前,此时不追更待何时?
再说,都已经到这里了你说这个?方才羊将军让咱们小心的时候你怎么不开口?!”
话音未落,河谷两侧突然响起连绵的号角声。
“呜——”
低沉雄浑的号角穿透雨幕,萧渊明惊恐地发现,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追到了一处绝地:
侧峭壁如刀削斧劈,高逾十丈,岩缝间灌木丛生;谷底最宽处不过三十步,泥浆中隐约可见人工开凿的排水沟
坏了!
“是……是伏兵!”郭仲礼声音发颤:
“我们中计了!”
仿佛回应他的惊呼,峭壁上的灌木突然成片倒下,露出密密麻麻的黑甲弓手。雨水顺着他们的铁盔流下,在弩机上溅起细碎水花。
暴雨中,赵贵缓缓拔出佩刀,望着谷底乱作一团的南军,嘴角浮现一丝冷笑。
“放箭。”
轻飘飘的两个字,却让整个河谷瞬间化作修罗场。
数千支箭矢破空而出,黑压压如蝗虫过境。萧渊明眼睁睁看着郭仲礼被三箭穿胸,连挣扎都没怎么挣扎就跌落马下,鲜血在泥浆中晕开,又被暴雨迅速冲散。
“结阵!结阵!”他声嘶力竭地大喊,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淹没在箭雨呼啸中。他引以为傲的江南精兵此刻乱作一团:骑兵的战马在箭雨中惊惶人立,将骑手甩进泥潭;轻步兵的藤牌被特制的破甲箭轻易洞穿,哀嚎声此起彼伏。
更可怕的是,河谷两端同时传来战鼓声。同时,萧渊明还注意到,那些“溃逃”的西贼运粮兵此刻全都调转马头,哪还有半点败军之相?
直到此刻,萧渊明才想起羊鸦仁的警告。
他绝望地望向来路,却发现那支他嗤之以鼻的“老弱步军”,此刻正迎着箭雨向河谷冲来——为首的老将白发飘扬,正是羊鸦仁。
“贞阳侯速速退回大营!”羊鸦仁的吼声穿透战场,老将军挥舞长槊,竟在箭雨中杀出一条血路:
“我来断后!”
萧渊明看见羊鸦仁的亲兵队如浪花撞上礁石般纷纷倒下,那支残破的梁字大旗在雨中猎猎作响,旗面早已被箭矢撕成布条,却仍倔强地飘扬。
“侯爷快走!”亲卫队长猛地推了萧渊明一把,自己却被流矢射中眼窝。萧渊明再顾不得体面,调转马头就往河谷深处逃去。他身后,羊鸦仁已率残部与西魏铁骑杀作一团。老将军身披数创,却仍死死握着那面残破的梁字大旗。
泥浆飞溅中,萧渊明的锦袍被荆棘撕成布条,金冠不知何时已经失落。一支流矢擦过他的脸颊,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几乎握不住缰绳。
暴雨越下越大,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一支箭矢穿透雨幕,正中萧渊明右臂。
这位贞阳侯惨叫一声,从马上重重栽落。在陷入黑暗前,他恍惚看见建康城的烟花,听见万民欢呼的声浪……
多么美好的梦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