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昭的手还在发抖,那缕金光贴在烙印上,像一层薄雾迟迟不散。水晶球深处的暗影动了一下,又一下,像是有东西在轻轻敲击内壁。他没收回手,也不敢松劲,知道这一口气断了,前面所有努力都会白费。
楚绾的剑仍插在地上,蓝光沿着地面蔓延,但她脸色已经泛白,额角渗出细汗。她没说话,只是把左手压得更紧了些,星力顺着掌心继续送入齐昭体内。阿蛮站在洞口,刀已收进鞘里,耳朵贴着地面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林子安静下来,没人再靠近。
齐昭盯着那团缩小的红影,声音低下去:“你听得见我说话吧?”
烙印没反应,但金光下的红影微微颤了一下。
“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。”他说,“被人关在这儿,守着别人的记忆,连个名字都没有。可你做的事,和他们一样。”
他顿了顿,喉咙有点干,“你想恨就恨,想烧就烧。但别拿别人的命当柴火。”
话音刚落,眼前一晃。
冷风扑面,他站在一条窄巷里,脚底是结冰的泥水。身上只穿了单衣,手指冻得发紫。那是他被赶出齐家后的第三天,找不到地方 shelter,只能蜷在药铺后墙根下。那时候他还以为,只要熬过去,总有一天能学会修行。
一个身影从巷口走过,是他自己,七岁的模样,抱着膝盖缩成一团。那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,眼睛很亮,却一句话不说。
齐昭心里一紧。
这不是回忆,是陷阱。
他立刻想到灶台边的药炉,想到老姜头掀开锅盖时冒出的白气,想到阿蛮抢他煎好的药汤却被烫得直跳脚,嘴里骂他“缺德”。他听见楚绾在院子里晒药条,风吹起她的袖子,她抬手扶了下银簪,动作慢悠悠的。
这些事都不大,也不重要,可它们是真的。
眼前的幻象晃了晃,巷子淡了下去。
齐昭喘了口气,手上的金光重新稳住。
“你用我的痛来压我?”他笑了笑,嘴角扯到伤口,疼了一下,“可我不怕疼。我怕的是忘了谁给我送过一碗热汤。”
他往前迈了一步,灯火顺势推进,轻轻覆上烙印表面。
红影猛地一缩,随即炸开一片虚景。
镇民们站在阳光下,一个个朝他跪下,嘴里说着感谢的话。老李头带头磕头,说他是青崖镇的恩人;卖豆腐的王婶抹着眼泪,说要供他的长生牌位;连平时最抠门的赵掌柜也捧着金叶子递上来,说愿意养老送终。
齐昭皱了眉。
这太整齐了。老李头要是真感激他,准得唠叨三天三夜,饭桌上都不得安生。阿蛮肯定一脚踹他屁股,骂他多管闲事。楚绾最多看他一眼,然后低头写她的药方。
这才是真的。
他冷笑一声:“你不了解我们。”
金光一震,虚景碎裂。
识海里忽然涌进一股暖意。他看见济世堂清晨的院子,药炉咕嘟咕嘟响着,阿蛮蹲在边上偷吃刚晒好的蜜饯,被老姜头一巴掌拍走。楚绾站在晾架前翻药条,风吹乱了她的发丝,她也没去理。街口传来叫卖声,小孩追着狗跑过门槛,撞翻了扫帚。
一户户人家,一缕缕炊烟。
那些平凡日子升腾起来,汇成一条看不见的河,流进他的胸口。体内的灯火突然亮了一些,不再是孤零零的一点,而是像灶膛里的火苗,有了根,有了柴。
他把手按在水晶球上,不再推,也不再压,只是让灯火缓缓渗进去。
烙印开始挣扎。红光暴涨,化作锁链缠上他的意识,一圈圈收紧,勒得他脑仁发胀。耳边响起低语:“没有痛苦,你就什么都不是。没人记得你,你活着也没意义。”
齐昭没反抗。
他靠着那股炊烟般的暖意,轻声说:“我是谁?我是每天早上第一个开炉子的人。是药糊了被阿蛮骂、汤太苦被老姜头嫌弃的那个齐昭。我不靠别人记住我,我靠我自己记得——我还活着,还能给别人端碗热汤。”
锁链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