顿。
他继续说:“你想让人恨,让人怕,可我偏不。我就守着这点烟火气,一天一天熬下去。”
最后一丝灯火顺着锁链反向爬上去,钻进烙印核心。
里面不是空的。
有一团扭曲的东西,像无数哭喊的声音挤在一起,全是被强行抽走记忆的人留下的怨气。有人临死前抓不住孩子的手,有人被最爱的人认不出脸,有母亲抱着空襁褓嚎啕大哭。这些情绪被封在这里太久,变成了恨,变成了锁。
齐昭没躲。
他把灯火送进去,不是烧,是照。
像冬日里推开窗,让阳光落进黑屋子。
第一道光落下时,那团怨气颤了一下。
接着,一声极轻的哼唱响起,是个女人哄孩子的调子,断断续续的。然后是一阵笑声,少年躲在墙后递出一朵野花,被女孩打了一巴掌,却还在笑。再后来,一只苍老的手握住了小孙子的手,慢慢拍着,一下,又一下。
这些记忆本就在。
它们没消失,只是被压住了。
随着灯火深入,越来越多的情感浮出来。不是感激,不是崇拜,就是最普通的牵挂——饭做好了等你回来,衣服破了给你缝两针,下雨天多煮一碗姜汤。
红光一点点褪去。
水晶球剧烈震动,表面裂纹迅速扩散,像蛛网般爬满整个球体。内部的光影不再混乱,而是缓缓流动,像是沉睡的人终于要醒来。镇民们的影子一个个软倒,靠在墙边或坐或躺,呼吸变得平稳。
齐昭腿一软,跪坐在地。额头抵在手背上,喘得厉害。嘴里有血,他没擦,咽了两下。
楚绾察觉到他气息弱下去,立刻抽回星力,单膝跪地撑住剑身,脸色比刚才更白。她看着水晶球,又看向齐昭,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阿蛮站直身子,耳朵竖着听了会儿,确认外面再无异动。她走回来,蹲在齐昭旁边,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,皱眉:“烧得厉害。”
齐昭抬起眼,冲她笑了笑,“没事,就是有点累。”
阿蛮瞪他,“你每次都这么说。”
楚绾这时才开口,声音哑,“烙印呢?”
齐昭转头看向水晶球。
红光彻底消失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温润的白光,从球心扩散开来,照亮了整个山洞。那些断裂的记忆碎片正在缓慢聚合,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痕迹,静静等待回归。
“没了。”他说,“它不是被打败的,是……被记起来了。”
阿蛮抬头看水晶球,嘀咕: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
齐昭撑着地面想站起来,试了两次才勉强起身。他走到水晶球前,手掌贴在表面。裂纹硌着掌心,有点疼。
“等。”他说,“等它们自己回去。”
楚绾扶着剑慢慢站直,没再说什么。阿蛮站到他另一边,三人就这么围着水晶球站着。
洞外风声渐起,吹动林梢。
齐昭忽然觉得胸口一松。
他知道,有些东西变了。不是力量,也不是本事,是他明白了——他不需要变成谁,也不需要被谁记住。他只要还在煎药,还在给阿蛮热汤,还在听老姜头骂他笨手笨脚,就够了。
水晶球内的光芒轻轻波动了一下。
某一刻,球体最深处,一道微弱的影子缓缓睁开眼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