露水冲淡。
太阳爬到芦苇梢头时,两个竹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。王雪背着较轻的那一篓,林婉儿扛着沉甸甸的另一篓,往镇上走。路过石桥时,碰见卖豆腐的李婶,见她们篓里的草,好奇地问:“这不是蛇床子吗?采这么多干啥?”
“婶子,您家媳妇前几天说身上痒,”王雪喘着气说,“这草煎水洗能治,回药铺给您留些。”
李婶眼睛一亮:“真的?那可太谢谢了!孙玉国的药膏抹了没用,还死贵……”
说话间到了百草堂门口,王宁正站在台阶上张望,见她们回来,赶紧迎上去接过竹篓。“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他闻到篓里的药香,又瞥见林婉儿手上的伤口,眉头一皱,“手怎么了?”
“被草花的,没事。”林婉儿摆摆手,把刚才的事简略说了遍,“孙玉国肯定没安好心,咱们得赶紧把药炮制出来。”
王宁点点头,转身对屋里喊:“张阳,准备炮制工具!”他掀开竹篓,抓起一把带着水汽的蛇床子,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照在果实上,灰黄色的外壳泛着细密的光泽。“雪儿,去烧锅热水,先把茎叶焯了,晾着备用。”又对林婉儿说,“你去处理下伤口,我来炒果实。”
张阳从里屋出来,手里捧着个陶制的药碾子,见了篓里的蛇床子,眼睛一亮:“这品相真好!今年雨水足,长得比往年饱满。”他撸起袖子,露出胳膊上常年抓药留下的薄茧,“王掌柜,还是按老法子,用盐水炒?”
“对。”王宁已经找出粗盐,“盐水炒能减它的燥性,外用更温和些。”他把蛇床子倒在竹筛里,仔细挑拣着,把被踩坏的、不够饱满的都捡出来,动作专注又轻柔,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宝贝。
张娜端着水盆出来,给林婉儿清洗伤口,听见他们说话,笑着说:“等药膏做出来,先给陈婆子的孙儿送去,孩子痒得整夜哭,听着都揪心。”
屋檐下,竹篓里的蛇床子散发着辛辣又清冽的香气,混着厨房里飘出的蒸汽,在潮湿的空气里漫开。王宁握着炒药的铲子,看着火候渐起,心里清楚——这不仅是在炮制药材,更是在跟孙玉国的黑心较量,跟这恼人的湿气较量。而这一篓篓的蛇床子,就是他们最硬气的底气。
百草堂的后院飘起白雾时,镇上的炊烟刚散。王宁站在灶台前,手里的长柄铲翻动着铁锅里的蛇床子,粗盐粒在高温下噼啪作响,把果实表层的潮气烘得渐渐消散,辛辣的药香混着盐味漫处来,连墙角的薄荷都似被惊动,叶片轻轻颤了颤。
“火候差不多了。”张阳蹲在灶口添柴,火光映着他眼角的细纹,“往年炮制这药,总怕炒过了失了药性,炒轻了又带些生寒,王掌柜这手艺,火候分毫不差。”
王宁没说话,只是把铲子竖起来,让蛇床子顺着铲面滑回锅底。果实已经变成深黄色,捏起一枚捻碎,内里的籽仁泛着油亮的浅黄。“倒出来晾着吧。”他把药倒在竹匾里,蒸腾的热气熏得他额角冒汗,却顾不上擦——前院已经挤满了人,陈婆子带着孙儿蹲在门槛边,几个妇人围着张娜,手里都攥着衣角,遮着胳膊上的疹子。
“王掌柜,药好了没?”陈婆子的声音带着哭腔,孩子在她怀里扭来扭去,小胳膊抓得通红,“再痒下去,孩子的皮都要被抓烂了!”
张娜正给一个妇人看诊,闻言回头对王宁说:“要不先把新鲜茎叶煮了,让大家先洗着?”她手腕上的湿疹已经消了些,红肿褪成淡粉色,是今早用焯过的茎叶水擦洗的效果。
王宁点头,让王雪把晾在竹架上的茎叶收下来。那些茎叶经热水焯过,颜色变成深绿,散发着更浓郁的药香。王雪抱进厨房,倒进大铜锅里添水,灶膛里的火噼啪烧着,很快就咕嘟出一锅碧绿色的药汤。
“大家别急,排队来领。”林婉儿搬了张长条凳放在门口,把晾温的药汤倒进陶盆里,“回去用干净的布蘸着擦,一天三次,别用生水兑。”她说话时,手还在轻轻发抖——刚才处理伤口时,张娜说她的伤口沾了药汁,竟比寻常好得快些,这蛇床子的燥湿之力,果然名不虚传。
第一个领到药汤的是陈婆子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