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!”
他说着从药篓里拿出两株药材,左手是株叶片肥厚的生姜,右手是块带着须根的生地:“生姜性温,配海椒能散寒;生地性寒,遇海椒能制火。药无好坏,贵在辨证。孙掌柜不分体质就乱用药,才害得赵大娘受苦,如今倒来怪罪药材,未免太说不过去了。”
这时,张阳背着药箱挤了进来。他花白的胡须上沾着点药末,显然是刚从病患家赶来。“王宁说得在理。”他摸了摸胡须,声音洪亮,“《本草备要》里早说过,辣椒‘辛热有毒,温中散寒,然阴虚火旺者忌之’。我今早去看过赵大娘,她本就有咳嗽旧疾,属阴虚体质,哪能沾这烈药?”
人群顿时安静了。有人想起自家婆娘上火时吃了辣椒,确实会嘴角起泡;有人记起风湿严重的老爹,喝了加辣椒的姜汤后确实舒服些。议论声渐渐变了调,看向孙玉国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。
孙玉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指着王宁的手有些发颤:“你……你们串通一气!”
“是不是串通,去看看赵大娘就知道了。”王宁转身对李大叔说,“大叔,劳烦您帮我把这服药送去赵大娘家,用生地、麦冬、玄参各三钱,熬成汤给她喝,能滋阴降火。”他又看向众人,“若大家信得过百草堂,现在就可以去瞧瞧,赵大娘喝了药,半个时辰后火准能退下去。”
人群呼啦一下散了大半,都跟着李大叔往赵大娘家去。孙玉国站在原地,看着空荡荡的台阶,忽然觉得手里的海椒烫得厉害,慌忙扔在地上。刘二狗和郑钦文面面相觑,缩着脖子不敢作声。
王雪捡起地上的海椒,放在手心掂了掂,忽然抬头问王宁:“哥,原来药材也分‘脾气’,得看跟人合不合得来啊?”
王宁望着她手里那枚红果,阳光透过药铺的窗棂照在上面,亮得有些晃眼。他想起林婉儿说的“寒者用之如暖阳”,缓缓点头:“不知合不合得来,还得懂它的性子。火能取暖,也能焚屋,关键在怎么用。”
张娜走到他身边,轻轻拂去他长衫上的药末。风从门口吹进来,带着后院药圃里薄荷的清凉,混着柜台上海椒的辛香,倒生出一种奇妙的平和来。只是谁也没瞧见,街角的阴影里,林婉儿的竹杖轻轻点了点地面,药囊里的艾草香,随着风飘向了远方。
赵大娘喝了生地汤的第三天,村里的风就变了。有人说看见她在河边捶衣裳,咳嗽轻了不少;还有人说孙玉国的回春堂门口,连讨水喝的路人都绕着走。百草堂的柜台前却又排起了队,只是这回,没人再敢点名要“辣药”,都乖乖等着王宁诊脉。
这天午后,日头难得亮堂起来,晒得药铺里的陈皮散出甜甜的香气。王雪正帮着把晒干的海椒串成串,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夸张的呻吟声。刘二狗扶着个汉子走进来,那汉子捂着膝盖,眉头拧成个疙瘩,每走一步都“哎哟”一声,额头上全是冷汗,看着比当初的李大叔还严重。
“王掌柜,救救我家表哥吧!”刘二狗脸上堆着假笑,眼角却瞟着柜台后的海椒串,“他这膝盖疼得直打滚,听说您的‘辣药’神效,特意来求一副。”
王宁抬眼打量那汉子。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,裤腿卷到膝盖,露出的皮肤倒是白净,不像常干农活的人。最奇怪的是,他虽喊得厉害,额头上的汗却顺着脸颊往下淌,一滴也没沾在鬓角——倒像是刚用水抹上去的。
“伸出手来。”王宁声音平淡。汉子愣了下,慢吞吞地把手放在脉枕上。他的手心光滑,连点老茧都没有,指甲缝里干干净净,半点泥土星子都无。王宁指尖搭上去,只觉脉象浮而不实,哪有寒湿重症该有的沉紧?
“疼了多久了?”王宁收回手,目光落在他的膝盖上——那处皮肤看着正常,既不红也不肿,只是被汉子捂得有些发烫。
“有……有三天了!”汉子梗着脖子,声音却有点发虚,“那天淋了场雨,回来就疼得站不住了,夜里都睡不着觉!”
王雪在一旁听得直皱眉。她刚给李大叔换了药,老人家的膝盖虽还有些肿,但脉象已经稳了许多。眼前这汉子看着壮实,怎么瞧都不像病得下不了床的样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