帮源洞的议事厅藏在溶洞深处,钟乳石垂落如利剑,烛火在石笋间跳跃,将方腊的影子拓在岩壁上,忽大忽小。吕师囊与黎武刚踏入厅内,就见方腊猛地将案上的玉杯掼在地上,青瓷碎裂的脆响惊得烛火颤了三颤。
“田虎这个废物!”方腊的声音裹着怒气,在溶洞里撞出回声,“十万百姓炼尸,三万兵马守城,竟连个庐州都守不住!还让乔道清反了,引杨延昭抄了后路!”他指着黎武,眼底的戾色几乎要溢出来,“你那一万毒人呢?炼了三个月,连四千残骑都挡不住?”
黎武攥紧骨笛,喉结滚动半晌才躬身道:“陛下息怒,杨延昭借了内乱之机,琼英更是内应……末将轻敌了。”吕师囊连忙上前补话:“庐州失守非战之罪,田虎军内乱猝不及防,杨家军又有安道全治伤、张清为先锋,实在难敌。”
方腊喘着粗气,指尖划过案上的疆域图,目光落在“徐州”二字上,脸色稍缓:“罢了,追究无用。杨延昭占了庐州,下一步必是江宁。说说,该怎么挡?”
话音刚落,一袭紫袍的包道乙便拄着桃木剑出列,袍角扫过满地瓷片:“陛下,臣有一议。杨延昭初来时仅五万兵马,如今连收乔道清旧部与庐州降兵,已近十万之众。这路偏师本是疥癣之疾,如今倒成了剜心的匕首!”他顿了顿,指尖点向徐州,“不如从徐州撤军,调主力回护江宁、帮源洞。只要毒人秘术还在我等手中,启军再多也攻不破坚城!”
“国师此言差矣!”汪公老佛抚着山羊须起身,铜铃般的眼睛在烛火下发亮,“徐州鏖战半载,守军已到捉鼠为食的地步,再坚持十日必破!一旦拿下徐州,开封门户大开,届时挥师北上,启国江山便唾手可得——区区帮源洞,丢了又何妨?”他拍向案桌,“若此刻撤军,前功尽弃不说,杨延昭定会衔尾追击,反而陷入腹背受敌之境!”
厅内瞬间安静下来,烛火的噼啪声格外清晰。石宝按捺不住,猛地踏出一步,甲胄碰撞声震得石屑掉落:“陛下!军师说得对!末将愿带三万精兵驰援徐州!定将杨延昭的先锋军斩尽杀绝,让启军知道我永乐军的厉害!”话音刚落,厉天闰、司行方等武将纷纷附和,“愿随石将军死战!”“拼了这把骨头,也要拿下徐州!”
方腊看着群情激昂的诸将,沉吟片刻,指尖在“全椒”二字上重重一点——那是庐州通往江宁的咽喉要道。“军师,你既主张拼,那便依你。”他抬眼看向汪公老佛,“但杨延昭不会坐视我们攻徐州,他定会先取江宁。守全椒、阻杨延昭,派谁去合适?”
汪公老佛眼中闪过精光,俯身道:“王庆!他在西北虽败于启军,却熟稔江淮地形,麾下还有两万旧部。让他驻守全椒,既能挡住杨延昭的兵锋,还能从巢湖绕后袭扰庐州,逼杨延昭回援——如此一来,徐州那边便有充足时间破城。”他话锋一转,“至于南疆巫人……他们手握毒人秘术,素来骄纵,但若真让杨延昭打过来,他们也难逃一劫。只是此事不急,有人比我们更盼着报仇。”
方腊瞥了眼黎武,见他攥骨笛的手青筋暴起,瞬间了然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蚩尤那边我亲自去谈,先稳住他们。眼下要紧的是全椒防线。”他看向阶下的兵部尚书王寅,“王尚书,即刻草书调令:命王庆率部星夜赶赴全椒,三日之内布防完毕,若失全椒,提头来见!”
王寅躬身领命,转身取来笔墨,在羊皮纸上疾书。烛火照在调令上,“全椒”二字力透纸背。黎武望着那字迹,眼底的恨意几乎要烧起来——蓝淋的仇,杨延昭的账,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。吕师囊则盯着疆域图上的徐州,指尖微微颤抖:这一局,赌的是徐州的粮尽之日,更是全椒的坚守之力,容不得半点差错。
片刻后,王寅将盖了玉玺的调令递给传令兵,那小兵接过调令,转身便钻进溶洞的暗门,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幽深的通道里。方腊走到岩壁前,望着石缝中渗出的水珠,喃喃道:“杨延昭,汪公老佛,可别让朕失望啊……”烛火摇曳中,他的影子与钟乳石交叠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正等着猎物踏入陷阱。
临安府钱湖门的暮色像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