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的胭脂,顺着朱漆酒楼的飞檐往下淌。“杏花楼”的鎏金招牌被灯笼映得发亮,楼里传来歌妓婉转的《后庭花》,混着“哗啦啦”的骰子声飘出窗外,黏在行人的衣袂上。南疆人聚居的巷弄早已没了南疆的粗粝——穿宝蓝色锦袍的邹姓汉子搂着穿绿绫舞衣的歌妓,那歌妓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脚步晃荡,汉子腰间挂着方腊赏赐的双鱼银锭,走一步叮当作响,醉眼朦胧中还在往歌妓嘴里塞蜜饯;赌坊门口的青石板被酒渍泡得发黏,几个赤膊的南疆武士正围着骨牌桌争执,有人把沉甸甸的铜钱往地上摔,铜钱滚进阴沟也懒得捡,反倒揪着对方的兽皮腰带骂娘;巷尾的绸缎铺前,两个南疆妇人正抱着一匹蜀锦往身上比划,其中一个头上插着三支赤金钗,钗尖还沾着胭脂印,是昨日从首饰铺抢来的,与她们耳后未褪的南疆刺青格格不入,路过的书生皱眉躲开,倒被她们啐了一口“酸秀才”。
粉衣圣女踩着黏腻的石板路往前走,渐变粉白的纱袖拂过醉倒在地的族人——那汉子怀里还抱着半空的女儿红坛子,酒液顺着衣襟往下淌,浸透了他本该用来束腰的兽皮绳。她下意识想扶,对方却挥着手嘟囔“别挡老子喝酒”,腥臭的酒气喷在她的纱袖上,她猛地收回手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穿过两道雕花木门,蚩尤府邸的丝竹声愈发刺耳。正殿里,兽炭盆烧得正旺,蚩尤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,左拥穿红的舞女,右抱着绿的姬妾,指尖沾着琥珀色的桂花酿,正往穿红舞女的唇边送冰镇葡萄。舞女们的水袖扫过满地的蜜饯核,铜制的酒壶倒在地上,酒液顺着榻边的兽毛地毯晕开深色的渍痕。
“蚩尤你现在在做什么?”她抱拳立在殿中,面纱下的声音像淬了冰,惊得榻边的铜铃叮当作响。
蚩尤懒洋洋掀起眼皮,见是她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舞女们抱着琵琶慌忙退下,殿内只剩熏香与酒气交织的闷味。“原来是圣女啊,”他呷了口酒,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流,滴在狐裘上也不在意,“听说你在太原府潜伏了半载,如今那知府都成了监军打咱们,你倒好,学了身中原骚包打扮回来,卧底出什么名堂了?”
“我学到了能让南疆翻身的技术。”她往前迈了一步,纱裙扫过榻边的银制果盘,“水车能灌田,曲辕犁能增产,只要十年,南疆人不用再吃树皮草根——我总算懂虫王为何要和中原人合作。”
蚩尤脸上的笑意“唰”地敛去,直起身时狐裘滑落,露出胸口狰狞的南疆图腾:“所以你是来劝本王退兵?回那穷山恶水吃土?”
“我想抓那人直接用他的技术。”她语气发沉,目光扫过殿角堆着的绸缎与银锭,“但你们在这儿醉生梦死,等方腊学会毒人秘术,咱们都是炼尸的材料!”
“放肆!”蚩尤猛地拍响软榻,铜酒壶被震得跳起,“族人们在南疆苦了三代!方腊给的酒肉,是他们这辈子头回尝!上月我想停了绸缎供给,邹老栓带着二十户人闹到府门口,说要去给方腊当亲兵——本王能怎么办?”
“那就退回南疆自己挣!”她拔高声音,“我带的技术能种出亩产三石的稻子,能造……”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蚩尤的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,面纱被打得飞落在地,露出那张绝美容颜——青丝绾的发髻缀着粉蕊琼花,流苏金饰随着动作轻晃,眸子里的秋水却翻涌着怒意,与她身上温婉的汉服格格不入。
“你也配说这话?”蚩尤啐了一口,“穿中原人的骚衣服,学中原人的鬼话,你哪点还有圣族人的样子?说好听是圣女,难听点就是靠着脸骗吃骗喝的娼妓!”
“我是献给神的人,你不配置喙。”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,转身就走,纱裙扫过门槛时,带起的风掀动了殿角的绸缎,露出底下藏着的南疆骨笛——那是当年族里祭祀用的法器,如今竟成了压绸缎的重物。
离开蚩尤府邸半里地,老槐树的影子像张网罩下来,黎辅已在树下等候。这位邹姓族长穿着半旧的锦袍,领口还缝着南疆的麻布补丁,比其他族人多了几分沉郁。“丫头,别犟了。”他递过粗布手帕,“蚩尤昨夜还跟我叹,说再这样下去早晚出事,可今早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