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 东家急于脱手,开价不算太高。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。我知道,这可能是我等了多年的机会。
我辞去了醉仙居的职务,用全部积蓄,加上想办法从几个信任我的老主顾那里签下契约,合伙盘下了酒楼,如果一年盈利达不到一百两,则没有分红,盘下了酒楼,取名白云酒楼。
盘下酒楼时,我已年近三十。从二十二岁在汉江边目送父亲离开,到拥有自已的立锥之地,我花了近八年。但这,仅仅是个开始。
接下来的几年,我既是东家,也是掌柜,更是伙计。我亲自站在门口迎客,亲自核对每一笔账目,亲自去市场挑选食材。
我把我积累的所有客情都用上了,想办法请来了几位在醉仙居时就相熟的老主顾,给了他们最大的优惠。我根据码头上南来北往客商的需求,调整菜式,增加了些分量足、味道重、出菜快的菜。我跟周老三等老供应商谈好了更优惠的长期合作。
我几乎住在了酒楼里。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和伙计一起打扫,深夜算完最后一笔账才能歇下。
应对过地痞的骚扰,处理过官府的刁难,也经历过对面酒楼降价打压的危机。五年殚精竭虑,白云酒楼终于在这片码头上站稳了脚跟。它谈不上多么豪华,但菜品实惠,待客诚恳,渐渐有了自已固定的客源,每月开始有了稳定的盈利。
当我第一次盘点,发现除去所有开销,净赚了十两银子时,我把自已关在房间里,许久没有出来。
酒楼没有给我功名,没有给我荣耀,但它给了我立足于此地的根本。只是当年那个被圣贤书压得喘不过气的少年,如今已是一个眉眼间带着风霜、指节粗大、浑身烟火气的酒楼掌柜了。
在期间,我成了亲,回了一次老家,那时父亲已在村里开了私塾。而我妻子是城里一户小户人家的女儿,性情温婉。第二年,儿子明文出生。
酒楼就像我在武昌府扎下的一根顽强的楔子,用了五年心血浇灌,它终于枝繁叶茂,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稳和底气。
那每日川流不息的客人,柜台里叮当作响的铜钱银两,伙计们恭敬的称呼,都让我恍惚觉得,或许这就是我秦茂才的命定之路,一条虽非青云之途,却也算得上踏实温饱的阳关道。
然而,我忘了,或者说,我天真的以为凭借勤勉和一点小聪明就能守护住这份家业。在这武昌府,商海沉浮,其下暗流涌动,远比我想象的凶险。
醉仙居,我那曾经的师门,它的东家姓张,是府城里排得上号的富户。张东家有个侄儿,人称张衙内,是个惯会走马章台、结交衙役胥吏的纨绔。不知何时,他盯上了我这间生意红火的酒楼。一年近二百两的稳定收益,在这码头边,算是一块惹眼的肥肉。
起初,是有人来店里寻衅,挑剔菜里有虫,嚷嚷着吃了肚子疼。我赔着笑脸,免了酒钱,还奉上汤药费,勉强压下。
接着,是税吏上门,说我们账目不清,有偷漏商税之嫌,要封店查账。我心中警铃大作,我赶紧托人去找王员外和李举人,他们二位在我店里有些干股,平日里也常来照拂。
王员外和李举人出面周旋,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我心底冰凉。那张衙内不知如何说动了一位姓王的推官,对方点了头,要谋我这处产业。
王员外拍着我的肩膀,语气沉重:“茂才啊,民不与官斗。那推官掌着刑名,真要罗织个罪名,你这酒楼保不住不说,恐怕人也要吃亏。我和李兄尽力斡旋,那赵衙内总算答应,按市价收购。”
市价?这所谓的市价,不过是他们巧取豪夺的一块遮羞布。
李举人叹了口气,补充道:“幸好我与王兄还有些薄面,他们不敢太过分,这个市价还算公允,总好过血本无归。茂才,拿回本钱,另谋他处吧。”
我还能说什么?满腔的愤懑和不甘,在推官二字面前,被碾得粉碎。我苦心经营五年的酒楼,就这么轻飘飘地,被人从手里夺走了。
清算下来,我拿回了自已的本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