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,还挨了管事一顿藤条。
我咬着牙,把所有之乎者也的脑子清空,全部用来装酒楼的规矩。我默默地背:添酒叫续琼浆,打包叫裹食...
见着穿官服的,要躬身喊大人,声音要恭敬。见着锦衣华服的,要笑脸迎上去喊爷,态度要热络。
即便是对那些穿着寒酸的穷书生,也不能怠慢,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下一个高中了的老爷?后厨忌说糊了、漏了,前厅绝不能议论客人的长短。这些,都是用一次次惩罚,硬生生刻进骨子里。
我比任何人都用心。因为我知道,我没有退路。
当别的学徒在偷懒、在抱怨时,我在心里默记菜名和价格:清蒸鲥鱼,七钱银;蟹粉狮子头,五钱银…我在观察那些老伙计如何引客入座,如何应对挑剔的客人。我甚至在收拾碗筷时,偷偷看客人剩下的菜肴,揣摩后厨是怎么搭配、怎么调味的。
一年多的杂役生涯,磨掉了我的书卷气,手上添了无数细小的伤口和厚茧。
但我心里那点不肯认输的火苗,反而在压抑中烧得更旺。我开始被允许接触一些更核心的活计。比如,学着写点菜单。
当我把那份用工整小楷书写的菜单递给掌柜时,他明显愣了一下,多看了我一眼。这眼神,让我知道,我过去十年并非全然徒劳。
第二年,我终于通过了苛刻的满师考核。能独立接待一桌客人,从引座、点单、传菜到结账,一丝不乱;能准确辨认十种食材的新鲜度,能默写出醉仙居所有的菜目和价格。
我给带我的师傅,那位最初让我留下的管事,恭敬地办了一桌谢师宴,用我攒了许久的月钱,买了两斤肉,一壶好酒。
师傅喝得满面红光,回赠我一条干净的围裙和一本空白的记菜簿。摸着那本粗糙的簿子,我知道,我总算在这行当里,磕磕绊绊地,扎下了一丁点根须。
出徒之后,我成了醉仙居的正式伙计,月钱从几十文涨到了三百文。
我选择了留在前厅。这里更能接触人,观察人。我开始有意识地记忆客人的偏好。那位胖胖的王员外,爱喝温过的黄酒,每次来必点一道清蒸武昌鱼。
那位清瘦的李举人,口味清淡,最爱素炒豆苗,而且座位一定要靠窗。我把这些琐碎的信息,偷偷记在那本记菜簿上,下次他们一来,我便能抢先一步,报出他们心仪的菜式。
这种被记住的感觉,让客人们很是受用,赏钱有时也会多给几个铜板。
我不赌不嫖,省吃俭用,每一文钱都算计着花。月钱除了最基本的花销,全都仔细收好。我知道,这点钱距离开一家酒楼,如同杯水车薪,但这是我唯一的积累。
五年伙计生涯,我从生涩到熟练,因为识字、算账快,偶尔还能帮掌柜核对些简单的账目,渐渐得到了些信任。
后来,我被提升为前厅的堂头,手下管着三五个学徒和新伙计。我要安排他们轮值,处理一些小的纠纷,比如客人抱怨菜咸了,我要陪着笑脸道歉,然后小跑着去后厨协调重做一份。这锻炼了我的耐心和应变能力。
我也开始有意识地积累人脉。王员外生日那天,我自掏腰包,让后厨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,面上还卧了个荷包蛋。
王员外很是惊喜。我跟送菜的周老三熟了,会悄悄把他带来的最新鲜的青菜推荐给采买,让他能卖个好价钱,他也投桃报李,有时会给我留些便宜的时令菜,挣取差价。
甚至去衙门帮掌柜送商税时,我也会跟税吏客客气气地多说几句,混个脸熟。
我在醉仙居一共待了八年。从学徒做到了二掌柜,我摸透了这家酒楼几乎所有的门道。我的客情簿换了好几本,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信息。我的积蓄,也慢慢从几两银子,攒到了一百多两。但这远远不够。
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通过一个熟客的介绍,得知城西一家经营不善的中等酒楼要转让。那家酒楼位置不错,靠近码头,但管理混乱,口碑一般。
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