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穿廊,掠过清明寺层层叠叠的飞檐斗角,卷起一地残叶。
线清站在幽冥刻板库深处,指尖拂过一块块存放《幽冥补律》原始木牍的架格。
这些木牍皆由千年阴檀制成,质地坚硬如铁,专为承载最核心的律法条文而设。
她本是例行归档,却在将最后一块木牍推回原位时,目光忽地一顿。
那背面,有一道极淡的划痕。
起初她以为是旧日刻工失手留下的瑕疵——毕竟连地府也会有疏漏。
可当她随手翻看下一块,又一道相似的痕迹浮现眼前;再一块,再一块……整整三十六块原始木牍,无一例外,背面皆有浅得几乎不可见的指甲刮痕,横竖交错,像是某种无意义的重复动作。
她眉心微蹙,正欲搁置不理,忽忆起前夜守律花绽放时的异象——那玉光洒落碑面,竟能显影隐文。
她立即转身取出一方玉匣,从中捧出一朵尚未完全褪色的守律花瓣,轻轻置于月光与花光交汇之处。
刹那间,柔润光华漫过木牍背面。
原本模糊的划痕骤然清晰,如血沁入纹理,竟连成一行行细密小字——
“我不信天道,故自立法度;”
“我不信轮回,故自断归途;”
“我不信人,却信一人能守碑到老。”
线清呼吸一滞,指尖猛地按在那行字上。
深入骨髓的冷。
不是木头的寒意,而是从指尖直钻进心口的痛——仿佛她触到的不是刻痕,而是沈青梧当年用指甲一遍遍摩挲、碾碎自己意志时留下的执念残影。
那不是书写,是剜心。
每一笔都带着濒死前的挣扎,每一划都在问:你会来吗?
你会记得吗?
你会等吗?
她忽然明白了。
这不是失误,也不是偶然。
这是沈青梧在被律法吞噬之前,唯一能做的反抗——以身为器,将灵魂最深处不敢宣之于口的话,偷偷藏进规则的骨血里。
她把遗言刻进了律的根本,让未来的每一个读律者,在不知不觉中,听见她最后的心声。
“你到底……有多孤独?”线清喃喃,眼底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酸涩。
就在此时,冥途方向传来一声低沉嗡鸣。
断言盘坐于听律之墙前,手中佛珠已尽数碎裂,仅余一根缠绕手腕的黑绳。
他正在修补“护律结界”,那是维持幽冥秩序的最后一道屏障。
然而每当诵读至“代刑偿期”条款时,墙面总会微微震颤,律文扭曲,似有某种力量在抗拒净化。
他皱眉重诵,一字一顿,毫无异状。
可当他无意间想起沈青梧生前说话的模样——江南水乡的软调,尾音略带婉转,像雨打芭蕉般轻缓——他心头一动,强压喉间旧伤撕裂的剧痛,竭力模仿那种语调,再次启唇:
“凡违律者,依其罪业,定代刑之期……”
话音未落,墙面骤然波动!
灰金文字如潮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,层层叠叠浮现在主律之下,墨色极淡,宛如泪痕干涸后所留——
“若他不来,律成即我死期;”
“若他来了,许我多看一眼。”
断言浑身一震,双目骤睁。
那不是注解,不是补充,那是遗书。
她在写下这条律的同时,就在等一个人。
她在用整个幽冥体系做赌注,只为换那一眼。
她早已知道,一旦律成,她的意识将彻底融入规则,再无回头之路。
可她仍留下这句,像孩子藏起一颗舍不得吃的糖,只盼那人路过时,能尝到一丝甜。
“她不是在定规矩……”断言闭目,声音沙哑如裂帛,“是在写绝笔。”
而在人间皇宫,乾清宫烛火未熄。
萧玄策独自坐在案前,手中握着一本泛黄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