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鸣消隐,唯有这一行字在他眼中燃烧。
他怔立良久,终是低笑出声,笑声混着雨水砸在石阶上,冷而痛快。
“原来你都看见了。”他抬手抚过碑文,指节用力到泛白,“你以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?你说不必等,是怕我荒废江山,空耗性命。可你忘了——我萧玄策这一生,从不做无用之事。我的等,是布局,是攻城,是夺你回来。”
话音未落,祠内孤灯骤然摇曳。
焰心拉长,竟映出一道模糊身影。
女子端坐灯下,低眉敛目,手中针线穿梭,正缝补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宫裙。
烛光柔柔落在她脸上,映出几分久违的安宁。
那是才人沈青梧,尚未沾染幽冥之力,也未化身守序之律的模样。
只一眼,便消散。
萧玄策僵在原地,喉头滚动,久久不能言语。
这是她以撕裂本源为代价,送来的回应。
她在说:我知你在。
我在看。
西苑废园,守律花仍在绽放,赤红如血,光华流转。
叶片脉络中,古老律文隐隐发烫,仿佛血液重新开始流动。
线清站在清明司最高处,手中摊开空白卷轴,命纹笔悬于纸上,迟迟未落。
情契回路不可控,因它生于规则之外。
而最可怕的是——
它需要两个条件才能激活:一个见证者,一个守碑人。
如今,守碑人已现。
至于见证者……她凝视远方夜空,眸光深沉。
还差一人。夜已深,清明司内灯火未熄。
线清独坐于案前,面前摊开的是《清明总录》的附则图谱残卷——那是幽冥律法最深处的机密,记载着生死轮转、魂归判序的根本法则。
此刻,她执笔的手悬在半空,指尖缠绕的命纹丝微微震颤,仿佛感应到某种即将破界的异动。
“情契回路……非因果所生,非业力所系。”她低语,声音轻得几乎被烛火吞没,“它不依律而存,却能撼动律之根基。”
她的目光落在图谱中央那道新生成的虚线脉络上——那是从无名碑延伸而出的一条逆流之径,直指冥途尽头听律之墙。
这条路径从未存在过,也不该存在。
可如今,它正以守律花为媒介,借由“回头”二字所激起的情感涟漪,悄然重塑规则。
线清闭眼,将神识沉入命纹网络。
刹那间,万千魂轨如星河倒灌,纷至沓来。
她看见了:唯有当“见证者”与“守碑人”的情感频率同步至某一特定波段,才能激活第三行字的书写契机。
而这频率,并非喜怒哀乐的表层情绪,而是灵魂深处最不愿触碰的那一瞬记忆——是痛,是悔,是藏了一世也不敢说出口的“我在乎”。
代驾不是阳寿,也不是功德。
是要亲手剖开自己最深的伤口,把血淋淋的过往献祭给幽冥契约。
她睁开眼,手中多出一页泛黄残纸——赶尸手札的最后一页,边角焦黑,似曾遭烈火焚烧。
上面只有一行小字,墨迹斑驳却清晰可辨:“若我坠律成空,请替我记住那一夜冷宫灯下,她说想有人为她点灯。”
那是沈青梧临终前,在意识尚存最后一息时,用指尖划在棺木上的遗言。
也是她唯一一次,没有以“律”示人,而是以“人”之身份,留下执念。
线清呼吸微滞。
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
一旦封印这段记忆进入命契丝网,她将永远失去对那一刻的感知——不再记得那盏灯的颜色,不再听见那句话的语气,甚至连沈青梧最后望向人间的眼神都将化作虚无。
可若不献祭,无名碑便无法承接下一重意志,情契回路也将断裂。
“你早就算好了,是不是?”她苦笑,指尖轻抚那行字迹,“你知道总会有一个人,不得不替你完成这一步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