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自己伏案疾书,抬头时,满屋墙壁竟全是燃烧的灯焰,火焰中浮现出无数冤魂,攀爬而来,口吐同一句话:
“你抄的不是律,是她的骨。”
他惊醒时,枕边竟落着一片灰白碎屑,像烧尽的布片。
与此同时,冥途深处。
断言突睁双眼,焦枯右臂剧烈震颤。
听律之墙金纹狂乱,某处律锚剧烈波动——正是沈青梧残识所系的“止”字本源。
他腾身而起,袈裟猎猎,扑至墙前。
只见一道伪造律文残片正悄然嵌入墙体,形如藤蔓,黑气缭绕。
那文字模仿“代刑偿期”条文,却暗藏篡改之意——一旦融合,整条律法将被视为非法,所有赎罪者功过清零,秩序崩塌。
“大胆!”断言怒喝,挥袖如刀,袈裟化作金光屏障,将残片击碎。
可碎片未灭,反化黑雾,如毒蛇般缠向“止”字律锚!
眼看那灰金丝线即将被污染,忽然——
整段律文投影自行剥离,化作一道无形之刃,凌空斩下。
黑雾哀鸣溃散,尽数湮灭。
而那缕灰金丝,光芒骤黯,几乎透明。
断言踉跄一步,单膝跪地,掌心贴墙,声音沙哑:“……撑住。”
哪怕意识几近消散,她仍以残识护律,如守城门最后一兵。
数日后,线清立于赎籍台地库外。
她仰头望着那扇青铜巨门,门缝间隐隐透出阴阳轮转的微光。
良久,她取出一支新制火漆,轻轻摩挲。
“你想改律?”她低声,像是对虚空说话,“好啊……我给你机会。”
她唇角微扬,眼底却无半分温度。
“来地库吧,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,才能谈真正的‘权重修改’。”
风过,卷起她袖中一抹朱红——那是赶尸人专用的“识谎朱砂”,无味无形,遇虚妄则燃。
只等一个人,踏入她说的“密谈”。
夜风穿廊,无声无息地卷过赎籍台地库的青铜门缝。
线清站在幽暗深处,手中那支新制火漆在昏光下泛着血般的红泽。
她没点灯,也不需要灯——四壁早已被她亲手涂满赶尸人秘传的“识谎朱砂”,薄如蝉翼,无形无味,唯有谎言触及时,便会自燃青焰,照亮整座地窖,如同亡者之眼次第睁开。
她在等一个人。
周明远已连日梦魇缠身,笔不敢落,墨不敢研。
可当那封密信悄然出现在他案头,写着“欲改权重,须入地库”时,他竟如溺水者抓到浮木,疯狂地笑了。
“沈青梧死了!”他对着空房低吼,“律是死物,执掌它的,终究是活人!”
他不信鬼神,却信权力。而权力,从来不是守来的,是夺来的。
三更鼓响,地库石门缓缓开启。
周明远踏进黑暗,心跳如雷。
线清背对他立于高台之上,素衣如雪,发丝垂落,像一尊供奉百年的灵像。
“你真愿与我共掌清明司?”她声音轻得像风吹灰烬。
“自然。”周明远压住颤抖,躬身行礼,“我愿助您掌控清明司,从此功过由您裁,生死随您判。”
话音未落——
整座地库骤然亮起!
幽绿光芒自四面八方腾起,如鬼火燎原,将每一块石砖、每一寸墙壁烧成惨青。
识谎朱砂全数点燃,映出无数扭曲的光影,仿佛千魂齐哭,万怨同诉。
周明远猛地抬头,瞳孔骤缩。
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、撕裂,化作一个披枷戴锁的罪魂,在火焰中挣扎哀嚎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!”他踉跄后退,“这朱砂怎会……怎会认得出我?!”
“因为它认得虚妄。”线清缓缓转身,目光如刀,“你说你要‘共掌’?可你心里想的,是从我手中抢走它,再踩着她的骨灰,做新律之主。”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