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得像一口倒悬的井。
清明司档案阁深处,烛火幽微,几乎被浓墨般的黑暗吞噬。
周明远跪坐在暗格前,额角冷汗涔涔而下,指尖却稳如铁铸。
他手中那卷《幽冥补律》泛着诡异的青光,纸页翻动时竟无半点声响,仿佛连空气都惧怕触碰此物。
一字一句,他抄得极慢,极准。
特制阴纸吸墨如渴,每落一笔,墨迹便微微蠕动,似有生命在其中苏醒。
他不知道的是,自己右手食指已悄然渗出黑血——不是伤口流血,而是从毛孔里一缕缕溢出,如油污般黏腻,带着腐朽的腥气。
可他毫无察觉,只觉心头滚烫,野心如野火燎原。
“只要将这‘代刑偿期’的算法献给燕王,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颤抖,“我便是新政真正的操盘者……不,是缔造者!萧玄策算什么?一个靠女人遗泽维系统治的傀儡罢了!”
他眼中燃起狂热的光。
沈青梧死了,魂飞魄散了,律是死的,灯是虚的。
他不信那些鬼神之说,更不信什么“执念不灭”。
他只信权力,信交易,信谁能掌握规则,谁就掌控生死。
又是一字落下。
“止。”
刚写完这个字,指尖猛地一麻,整根手指瞬间僵直,黑血顺着笔杆滑落,在纸上晕开一团扭曲的痕迹。
那团墨迹,竟缓缓凝成一只睁开的眼睛,瞳孔漆黑,直勾勾盯着他。
周明远浑身一颤,笔脱手落地。
可眨眼间,纸面恢复如常,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幻觉。
他喘息着,咬牙拾起笔,强迫自己继续。
“不过是个咒。”他冷笑,“沈青梧再强,也不过一缕残识,能奈我何?”
但他没看见,窗外檐角一道银丝悄然滑落,如蛛线般无声缠上窗棂——那是命契丝网的延伸,正将他的每一次呼吸、每一次落笔,尽数传回线清掌心。
线清盘坐于清明司密室,双目紧闭,命纹丝线在身前织成一张微光流转的罗网。
她指尖轻颤,一丝丝抽离出周明远的气息轨迹。
当那股混杂着阴术与贪婪的魂波动浮现时,她眸中寒光骤闪。
“盗律者,必遭律噬。”她低语,声音如冰刃划过石面。
她起身,走向供奉台,取出一方素布包裹的小盒。
掀开刹那,一股极淡却熟悉的气息弥漫开来——灰烬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,是沈青梧生前常穿的素白衣裙烧尽后的残骸。
线清指尖轻抚灰烬,仿佛能感受到那一缕早已消散的意志。
“你设下的咒,是为了护律,而非杀人。”她喃喃,“可如今,有人要毁你用命换来的活路,我不介意替你……添点火。”
她将灰烬轻轻洒入火漆匣中,与寻常朱砂混作一处。
再取一枚官印,按压其上——下一刻,火漆竟微微震颤,显出一道极淡的指痕,如同有人曾在未干的蜡上轻轻一点。
翌日清晨,周明远在书房封印密信。
烛火跳动,火漆滴落,他正欲盖印,忽觉掌心一烫。
那火漆竟在眼前融化,如脂膏般流淌,显露出底下一道清晰无比的指痕——纤细、修长,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感。
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手印。
沈青梧的指痕。
“不可能!”他猛然缩手,心跳如鼓,冷汗浸透内衫。
砚台被撞翻,墨汁泼洒满地,像一片蔓延的黑水。
他死死盯着那道痕迹,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极轻的叹息,仿佛有人贴着他耳廓呢喃:
“律……不容窃。”
他猛地回头——身后空无一人。
可那股寒意,却如蛇般缠上脊背,久久不散。
自此,每当他提笔欲抄,总觉背后有风拂颈,似有人俯首低语;夜卧床榻,则梦魇连连。
昨夜,他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