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“律启大典”过后七日,昭雪祠前那盏孤灯竟始终未熄。
宫人换油三次,铜盏内脂膏盈盈如新,仿佛从未燃尽;狂风暴雨袭来,四周烛火尽数扑灭,唯此灯焰巍然不动,如钉入虚空的意志之火;更有值夜守卫惊称,即便无风无息,那火焰竟会在子时微微跳动,一下,又一下,规律得近乎……活着。
萧玄策得知此事,当即下令:此灯不得触碰,不得遮蔽,不得移位。
违者,以乱律论罪。
他亲自提了一盏龙纹小炉,每日子时亲临昭雪祠,指尖划破掌心,滴落一滴精血入灯油。
殷红滚烫的血珠坠入脂膏,瞬间被吞噬,化作一圈幽光涟漪荡开,灯焰随之轻轻一颤,似回应,似叹息。
这是他从皇室秘藏古籍《承愿祭法》中翻出的禁忌之术——以帝王精魄供养执念之灵,可令残识不散,魂印不灭。
代价是折损寿元,每滴血,皆削阳寿三日。
但他不在乎。
他只问自己一句:若她真的走了,为何灯不灭?
答案,在第七夜揭晓。
那一夜,月隐星沉,天地如墨。
守夜的线清蜷在祠角蒲团上假寐,命纹丝线缠绕腕间,微光若萤。
忽然,灯焰猛地一凝——不是摇曳,不是跳跃,而是骤然收束成一道纤细人影,轮廓分明,长发垂肩,衣袂微扬,像极了那个早已消散于冥途尽头的身影。
只一瞬,便散。
线清猛然睁眼,寒意自脊背直冲天灵。
“她还在用灯传讯。”
她几乎是扑到灯前,指尖颤抖着抚过铜盏边缘。
温度不高,却有种奇异的脉动,顺着指腹渗入经络,如同心跳。
她立刻取出《清明总录》,将书页摊开于灯下。
扉页上,“沈青梧”三字本是微光流转,此刻竟与灯焰跳动完全同步——一息一次,精准如刻。
线清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精血,以命纹丝线为引,将灯焰与书名相连。
刹那间,脑海炸开无数画面碎片——
一名白袍老臣跪于暗室,手中密信赫然盖着藩王虎符印;
清明司某副使袖中滑落一枚阴玉,玉面刻着“改命契”三字,背面血迹斑斑;
赎籍台地底阵图核心处,阴阳鱼眼忽明忽暗,阳气如沙漏般流逝,裂缝悄然蔓延……
不是记忆,不是过往,而是尚未发生的可能——未来之危,正在成形。
线清猛地抽手,喉头一甜,鲜血自唇角溢出。
她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,冷汗浸透素袍。
原来这盏灯,从来不是怀念的象征。
它是预警的载体,是沈青梧残识在生死边缘挣扎时,以最后力量投射出的“律之预感”。
她无法开口,无法显形,只能借这盏被龙血滋养、被信念点燃的灯,向人间传递即将崩塌的秩序裂痕。
而她所守护的,不止是赎罪者的活路,更是整个新律的根本。
线清喘息着抬头,望向那依旧跳动的灯火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你还在……对吗?哪怕只剩一丝意识,你也不肯真正离去。”
与此同时,冥途深处。
断言盘坐于听律之墙前,焦枯的右臂横陈膝上,左掌贴于墙面。
他感知到了异样——墙上金纹虽依旧流转,但某一段律文周围,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震颤,像是有人在不断重复书写同一句话。
他闭目凝神,以残魂探入墙心。
灰金波动扑面而来,熟悉得让他心头剧震。
那是沈青梧的律息。
她并未彻底融入赎籍光环,而是将自身最后一缕残识,死死锚定在那条由她亲手补入的律条之上——“凡以真心赎罪者,纵有旧愆,亦可暂缓拘魂。”
她在加固它。
一遍,又一遍,如同执拗的刻碑人,在无尽黑暗中不停凿刻。
每一次冲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