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师三月,夜风如刀。
昭雪祠外,碑林森然。
那些镌刻着冤魂姓名的石碑,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,仿佛刚从血里捞出来一般。
香炉无火自燃,青烟扭曲成手形,朝天抓挠;地面渗出赤色水痕,顺着砖缝蜿蜒,竟如脉搏般微微跳动。
清明司命纹阁内,铜盘震颤,命丝崩断之声细密如雨。
线清立于阵心,素衣翻飞,指尖凝力按在铜盘边缘,可图谱上的波动却越来越狂乱。
她瞳孔骤缩——那原本沉寂千年的地脉核心,此刻竟浮现出一道倒影,模糊、扭曲,却又无比熟悉。
不是他人。
正是萧玄策。
他的阳寿命线,已被无数冤魂执念缠绕,层层绞杀,宛如一条由怨恨编织而成的锁链,自地下直攀而上,贯穿其命格中枢。
那是“共罪链”——律法最忌之象:一人承百死之怨,非因亲杀,却因默许;非因动手,却因纵容。
此链一旦成型,冥怒必反噬,天地不容。
她抬手欲启奏幽冥通禀,可就在灵识将动之际,一股冷意自碑心袭来,如冰针刺入神识。
一道意念无声落下,清晰得如同刻进骨髓:
“等他自己走来。”
线清僵住,指尖悬停半空。
她知道这声音是谁——那是沈青梧残存的最后一缕执念,已化为律本身,不再言语人间情,只守秩序边界。
可正是这份绝对冷静,才让人更加胆寒。
她缓缓收回手,闭目低语:“您要他自愿赴罚?可他是帝王……岂会轻易放下权柄?”
无人回应。唯有碑林深处一声轻响,似有风吹过枯骨。
与此同时,冥途边界。
雾海翻涌,灰金交织的虚空中,断言盘膝而坐,手中佛珠滴血。
他以佛印镇压结界裂隙,却发现那裂缝并非来自外界侵扰,而是内部——守序意志正在衰减。
他抬头望向那道伫立于无边雾中的身影。
沈青梧。
她已近乎透明,轮廓淡薄如晨露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与虚空融为一体。
她的双眼不再属于凡人,而是两片流转着律文星河的深渊。
她不再眨眼,也不再回头,只是静静地站着,像一根钉入天地规则的楔子。
“你还撑得住吗?”断言低声问。
沈青梧未答。片刻后,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,冷寂如冬夜霜降:
“律成,则我亡。这是契约。”
断言心头一震。
他想强行注入佛力修补她的意识体,可刚一靠近,便被一层无形之力弹开。
那不是攻击,而是拒绝——规则本身拒绝被修改。
“你早就计划好了?”他声音微颤,“所以你选择永镇冥途边界,不是为了救谁,是为了让‘律’彻底独立于人情之外?”
沈青梧依旧不动,唯有一缕意识飘散而出,落在他耳边:
“若审判仍需仰仗人心,便永远无法公正。”
断言跪了下来,不是因为伤痛,而是敬畏。
他知道,眼前之人早已不再是那个枉死山野的赶尸人学徒,也不是后宫中步步为营的才人沈青梧。
她是律的化身,是因果的具象,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个真正触碰到“天道”的凡人。
而代价,就是彻底消失。
三日后,乾清宫东暖阁。
萧玄策彻夜未眠。
案前堆满了奏折,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角落一张空白诏书草稿上。
连日来,他梦魇不断——每夜闭眼,便是无数双眼睛浮现在黑暗中,空洞、无声,却压得他几乎窒息。
那些眼神不属于活人,它们来自枯井下的魂,来自被焚毁遗诏时尖叫的笔吏,来自百年间所有因“天命不可违”而沉默死去的忠良。
他曾以为自己掌控一切,如今才明白,他不过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