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链条上的一环。
线清站在殿外,被召见已有半个时辰。
宫人战战兢兢通报三次,皇帝皆未应允。
直到破晓时分,门扉终于开启。
萧玄策亲自走出,面色苍白如纸,眼中布满血丝。
他看着线清,声音沙哑:
“若朕自缚于昭雪祠,跪诵百日,焚香忏悔,可赎否?”
线清静静望着他,良久,摇头。
“您不是第一个想用苦修抵罪的帝王。”她语气平缓,却字字如锤,“但律例第七章写着:‘代人受罚者,必先割舍权柄。’您若真愿赎,须先废黜帝位,以庶民身份受审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。
萧玄策怔在原地,嘴唇微动,似要反驳,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笑。
“废帝位……做庶民?”他喃喃,“那江山呢?社稷呢?”
“律不问江山,只问因果。”线清垂眸,“您若不愿,冥怒不止,昭雪祠将成血祠,天下亦不得安宁。”
风穿廊而过,卷起残叶扑打石阶。
次日清晨,御书房门开。
内侍捧出一份墨迹未干的诏书草稿,封皮无题,内容却惊动六宫。
——《退位诏书》。
线清接过,未看一字,也未批可否。
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晶石,置于案上。
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碎片,通体乳白,隐约可见内部骨质纹理,中央一点微光闪烁,似有铃声藏于其中,从未响彻,却始终未灭。
她指尖轻点,灵识催动。
刹那间,一丝极细微的声响逸出——
如风过荒野,如魂归故里。(续)
线清接过那封墨迹未干的《退位诏书》草稿,指尖微凉。
纸页沉如千钧,仿佛压着一个王朝的命运与一个帝王最后的挣扎。
她没有翻开,也不必看——那些字句早已在冥途律动中显影,在命丝断裂的瞬间便已注定。
她只是静静将它搁在案上,从袖中取出一枚晶石。
乳白剔透,内藏骨纹,中央一点微光如心跳般明灭不息。
那是沈青梧前世作为赶尸人学徒时贴身佩戴的骨铃碎片,曾随她穿行百里尸道,镇压过无数躁动亡魂。
如今铃声不响,却比雷霆更震人心魄。
灵识轻触,如风拂过荒原。
叮——
一声极轻的颤音逸出,短促、遥远,像是自地底深处爬行而出的回响。
刹那间,虚空中浮现出一行小字,淡如雾霭,却清晰得刺入灵魂:
“他若肯弃位,我便肯回头。”
线清闭目,喉间滚过一声低语:“她从未说过不等……只是等的,不是一个高坐龙椅的天子,而是一个愿意低头认罪的人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刀锋划开夜幕。
这世间最狠的惩罚,从来不是诛身,而是诛心。
沈青梧不要萧玄策死,她要他醒——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手构筑的秩序崩塌,看着那些被掩埋的冤屈一一浮现,看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律法面前跪下。
她将骨铃碎片嵌入诏书封套,轻轻合拢。
那一瞬,晶石微光一闪,似有谁在遥远彼方,听见了这一举一动。
当夜,冥途边界。
灰金色的雾海翻涌如沸,天地间的因果在此交汇、凝结。
断言盘坐不动,佛珠滴血不止,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孤影之上。
沈青梧忽然微微一颤。
那并非肉体的反应——她早已无肉身可言。
那是意识本源的波动,是律法之核与尘世执念的一次微弱共鸣。
她缓缓抬起手,指尖轻触虚空,仿佛要抓住那声“叮”的余韵。
指端微曲,似想回应,又似欲挽留。
可最终,那只手停在半空,终是缓缓垂落。
不能回头
